「好的,律师。」
「不过我想远近先生应该会帮我们处理吧。」
辻喝完栉田泡的咖啡,说了声:「啊~好累。」便站起身来。
「我也老了啊……那栉田先生,之后就拜托你了。」
「好的,辛苦了。律师,麻烦您送他们回去了。」
栉田恭敬地行了个礼,目送辻等人离去。
财津的车子上路后,坐在副驾驶座的菊池,才回过神来似地说:「嗯?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被老大和舅舅骗了啊?」
「你脑子还真单纯……」
辻仍拿着冰袋敷脸,他一说完,菊池便转过头来说:
「我也很认真地思考了啊!我还想说如果老大被射的话,我就要跳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你没有蛀牙对吧。」
「是的,我的牙齿很健康。」
菊池开心地回答,旁边的财津表情却有些僵硬。
「辻先生……您发现了吗?」
辻听着冰袋里的水声,应道:「发现了。」
遗憾的是,辻已经察觉到那股异样感的来源。他不愿猜想背后的原因……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得赶紧将事情调查清楚才行。
「我换完衣服就过去……菊池,打通电话给老张。」
「咦?您是说锁匠张先生吗?」
「不然还有别人吗?」
「没有,我知道了。」
菊池连忙打电话给张姓锁匠,电话通了之后便将手机交给辻。那名锁匠技术高超,他会用自己设计的道具开锁,大部分的锁他都能解开。这当然是违法行为,因此费用很高。
辻和他约好一个小时后在某个地方见面,说完便挂断电话。
「……那个……老大、那里是……」
菊池听见辻所说的地址,露出不安的神情。
辻不理会菊池的问题,径自将脚放在正副驾驶座中间的中控台上。他脚上仍穿着皮鞋,但财津一句怨言也没有。
计划圆满落幕了。
田中……不,是仓吉。真麻烦,还是叫他田中好了。他们成功将田中打得落花流水,照理说应该要高兴才对。然而辻却像吞了颗冰冷的石头般,心情沉重。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背后肯定有什么理由,没错,所以他必须去那里将理由找出来。辻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
他将冰袋随手一扔,含起香烟,狠狠地咬住滤嘴。
第5章
「不好意思,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您。」
栉田边在桌上摆放起司和坚果,边向辻道歉。这是间老公寓内的房子,一房一厅一厨,比一般男人的家都要整齐,从客厅可以看见厨房也打扫得很干净。不过栉田几乎都吃外食或是便利商店的食物,本来就不太会用到水槽。
「我才不好意思,突然跑来找你。」
「不会,我很高兴。好久没和老大在家里喝酒了。」
「差不多一年前……有来你家煮过火锅吧?」
「有,还找了帮里的小弟一起来煮寿喜烧。我记得煮到一半肉不够,大家手忙脚乱,开始找哪里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因为那些家伙趁机吃了一大堆肉嘛。」
辻拿了颗坚果,笑着说道。那感觉好像还是前阵子的事……没想到已经过了一年。
「那时菊池还是新人,所以就派他去买肉。」
栉田也眯起眼睛,一脸怀念地说。
他们并肩坐在三人座的沙发上,矮桌上放着威士忌瓶、酒杯、冰块,还有一些简单的下酒零食。
晚上九点。
辻一个人来到栉田家。他事前完全没有联络栉田,但栉田看到他时仍露出微笑,开心地请他进屋。
「……我和栉田先生……和大哥你,已经认识几年了呢?」
「老大,别这么叫我。」
「有什么关系,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嘛。聊这些往事的时候,就让我叫你大哥吧……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大哥。」
栉田苦笑了一下,在自己的酒杯里放入冰块。
他从以前就很常露出这种笑容。他很会照顾人,又很有耐性——或许正因如此,和鸿才会将年轻的辻托付给栉田。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十六岁吧,是我第二次从※鉴别所出来之后。」(译注:日本的家事法庭审理少年案件时,得将少年送至少年鉴别所,以判定其身心状况,该机构相当于台湾的少年观护所。)
「对,我记得很清楚。老大长得很漂亮,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女孩。可是您很常为小事抓狂,很难管教。」
栉田说得没错,辻也只能笑着道歉:
「给你添麻烦了,我那时如果没被老大收留、在大哥手下做事的话……可能很快就会被送进※特别少年院了吧。不,可能是少年监狱,因为我当时太冲动了。」(译注:日本的少年院相当于台湾的少年辅育院,有初等、中等、特别、医疗等不同类型。特别少年院收容的是没有明显身心问题,但有犯罪倾向的少年。)
「我那时候光是揍您,就揍到手痛死了。」
「大哥那时候真可怕。平时那么温柔,生起气来落差好大。」
「我也觉得您很可怕啊。每次把您痛揍一顿之后,当晚都很担心您会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掐死我。」
「其实我还真的想过好几次。」
栉田听见辻的回答,笑出声说:「幸好我还活着。」
他们总共……一起生活了几年?
应该是辻十七岁到二十一岁的时候吧。当时栉田住的公寓里有两间房,一间三坪大、一间两坪大。辻住进那个两坪大的房间,负责照料栉田的生活起居,同时还在帮派里打杂。辻离开儿少机构之后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对他而言,帮派就是他的『家』,和鸿是他的父亲,栉田则是他的兄长。
辻年轻时很讨厌组织这种东西。
老实说现在也不喜欢,但他到了这般年纪,也明白人必须从属于某种组织,否则难以生存。然而他年轻时总爱独来独往,而且很讨厌上面那些啰嗦的大哥。栉田已经算是比较讲情面的人,但他做事并不随便。
辻真的很常被他修理。
你会不会打招呼啊、会不会扫地啊、棉被怎么叠得这么难看、碗里不准留下饭粒……栉田管得很细,辻常想:这到底是什么时代的教育啊。辻端茶给客人时也经常犯错,每次栉田都会把茶杯砸在他脸上。
「大哥虽然严厉……可是我做得对的时候,你还是会鼓励我。」
辻边打开起司的包装,边回忆道:
「第一次有客人说我泡的茶『真好喝』那天……客人回去之后,你大大称赞了我一番。」
——喂,良典,这不是很好吗?你这样做就对了。真是的,你明明只要有心就能做好,却总是要搞叛逆。我就知道你能做得很好,我就知道。
栉田似乎很开心,笑容满面地这么说。
辻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赞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觉得心里麻麻痒痒的,很难为情。
但他很清楚,自己确实为此感到高兴。
栉田只不过是称赞了他泡的茶,为什么他会那么高兴呢?
自此之后,辻就开始亲近栉田。
栉田说的话他也会好好听进去,因此周围的人都说「栉田真有本事」,而辻每次听见都会觉得很骄傲。辻在会长夫人的建议下,迟了一年终于把高中念完。毕业那天,栉田煮了寿喜烧,还买了个蛋糕给他。听见栉田说「你辛苦了」的时候,辻还忍不住哭了出来。
辻觉得栉田就像他的亲哥哥。
他终于有了家人。
后来,辻二十岁了。
他既有胆识,又很会打架,头脑也不差。十四岁时第一次尝到性爱的滋味,自那之后身边总是不缺女人。他脸上的稚气淡去,转变为成年男性的容貌后,更受到异性欢迎。
然而,无论和多少女人上床,辻在心理上还是不成熟。
他心里总是有股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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