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蒋海洋认真时候的表情,眉头会微微蹙起,眼神专注,特别有魅力。
林东东把那一沓信紧紧按在脸上,使劲儿嗅着信上残留的味道。
可是根本闻不到蒋海洋的味道。
林东东闭着眼睛,忍下眼眶中的湿热。
蒋海洋你这个大混蛋,等你出来的!
林东东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他把自己当成一台机器,不停的运转。
大四的时候,林东东半工作半读书。不过村里农忙的时候,他依旧会赶回去。
姥姥今年六十七了,身体也比从前差了很多。姥姥倒是逞强,说自己身体还硬实,可林东东哪舍得她再去地里干活。
还有蒋爸蒋妈那边,蒋海洋出事那年,蒋爸把大部分的地都卖了。还剩下一小部分地,但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雇人收了,只能蒋爸蒋妈两人收拾。
林东东两家地里忙,上午在姥姥家地里干活,下午又去帮蒋爸蒋妈。
好在姥姥家地少,他现在干活又快,即使分头忙活,也耽误不了太多。
蒋爸蒋妈不让林东东帮忙,但是林东东就闷头干活,不管蒋爸蒋妈说啥他都不走。
蒋妈这两年腰有点不好,过年的时候林东东给姥姥和她都买了按摩仪回来。
每次给蒋爸蒋妈送东西过去,都是个比较费劲的过程。 蒋妈冷脸倒不算事儿,主要是蒋妈总把东西送回姥姥家去。
姥姥不知道林东东和蒋海洋的事,只以为蒋妈太客气,每次都帮着林东东说好话。
蒋妈不好跟姥姥多说什么,老太太岁数大了,也解决不了啥问题,万一跟着操心上火的再病了,那可真是罪过了。
所以送来送去,蒋妈没办法最后还是得收下。
虽然这几年蒋妈对林东东的态度始终很冷吧,不过林东东一点没觉得委屈。
那么好的一个大儿子蹲监狱了,蒋妈心里得多苦啊。还知道了他跟蒋海洋这种不正常的事儿,心里不痛快那是应该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东东直起酸疼的腰,坐地垄沟上歇口气。
秋老虎太阳正烈,大地里都像冒着热气似的。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忙碌身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来地里秋收的场景。
那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半山腰喝水发呆。蒋海洋就突然从身后拍他,吓了他一跳。
那天下午蒋海洋从山顶跑下来帮他干活,夕阳里飞起的尘土都像闪着光。
那个热烈的少年,就那样跑进了他心里。
林东东回忆着往事,情不自禁的就翘起了嘴角。
他想着下回给蒋海洋的信里一定要写这件事,告诉蒋海洋,他现在干活可快了,蒋海洋现在肯定落不下他了!
算起来,蒋海洋已经整整一年半没跟他联络了。
不过林东东依旧雷打不动的给蒋海洋寄信,不然他怕那个混蛋想死他!
关于蒋海洋为啥突然不理他了,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那个人头猪脑的家伙指不定想哪去了呢,八成就像电视里演的似的,一厢情愿的认为都是为了他好。
看来蹲监狱确实是对人有影响的,把人蹲傻了!
林东东使劲儿咬了一口腮肉,口腔里淡淡的铁锈味弥漫。
等那个混蛋出来的,非咬死他不可!这回是真的,不能再惯着他了!
下午林东东去帮蒋爸蒋妈干活,天都快黑了也不回去,寻思着多干点,蒋爸蒋妈就能少挨点累。
蒋妈在暮色里看着林东东干瘦的身影,无奈的叹气。
这么好的孩子,咋就想岔了呢!
往后的几天,姥姥家地马上就要收拾完了,林东东中午就早早的回家,帮姥姥做午饭,然后给蒋爸蒋妈送去一些。
蒋爸蒋妈都在地里忙,家里没人,干完活还要回家现做饭,多累。
林东东怕晚了蒋妈就做饭了,所以紧赶慢赶的拎着饭菜送到海洋小卖店去。
好在来得及,蒋爸蒋妈刚从地里回来。
林东东忙前忙后的,把饭桌支起来,饭菜碗筷都摆好,跟亲儿子孝顺爸妈没差。
蒋爸蒋妈看着林东东忙活,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蒋爸蒋妈本就是心软的人。
这几年不管他们对林东东怎么冷,林东东始终都是这样,蒋爸蒋妈心里其实很感动。
还有林东东对蒋海洋这份情义,虽然他们是不能理解吧,可是患难见真情啊,不管是哪种感情,都是不容易的。
蒋爸蒋妈坐在桌边吃饭,林东东趁这功夫收拾收拾屋子,把窗户擦了擦。最近天天忙着地里的活,蒋妈也没空收拾。
蒋妈这回没再冷声制止林东东,闷头吃了几口饭,然后问林东东,“你今年有22了吧?”
林东东赶忙回答,“嗯,是22了。”
蒋妈夹了根土豆丝放嘴里,试探的说:“该谈个女朋友了。”
林东东听到这话,停下了手里的活,直视着蒋妈,坚定的摇了摇头。
蒋爸蒋妈对视了一眼,真是一言难尽。
蒋妈愁道:“男孩子不就是该娶媳妇儿的嘛。”
林东东乖顺的笑了笑,擦擦手说:“我再给你盛点饭吧姨。”
他不想出言顶撞蒋海洋的父母,可是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2008年三月初,林东东进入大四下学期。
工作单位基本已经定好了,就在Q市的一家外企,各方面待遇都可以,也很有发展空间。
林东东依旧忙的脚不沾地,既要忙着打工,也要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的事。
夜里九点来钟,林东东坐公交赶回学校。
车上人不多了,他在后面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刚才宋立群给他打了电话,说过段时间也来Q市找工作。老同学好久没见了,宋立群大咧咧的开玩笑,说林东东这个大忙人无论如何得腾出时间请他吃饭。
这几年林东东也就是跟宋立群还有联系,虽然不多吧,但是也没断了消息。
主要宋立群能联络人,为人爽快没啥心眼,对熟悉的老同学都很亲。
林东东去年就买了部手机,并不是多时尚的款式,能接打电话就够了,跟家里人联系方便。
他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有些感慨这些年日新月异的变化。
记得从前想打电话都得去找电话亭,可现在几乎人人都有手机了。街边的电话亭成了摆设,慢慢成了古董。
现在人听歌也早不用随身听了,mp3mp4乱七八糟的设备一大堆,甚至手机就可以听歌了。
晚班的公交车很安静,林东东前座的一个女孩就在放着一首歌。
曲调婉转,带着愁绪,林东东听到第一句就喜欢上了这首歌。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
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直到下了车,林东东还沉浸在那首歌的悲伤旋律里。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里,他想蒋海洋,想的快疯了。
两年了,蒋海洋还是不跟他联系。
林东东恨恨的骂,这个混蛋傻瓜,怎么就不明白!
如果没有了蒋海洋,他的人生怎么会好。
四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林东东接到蒋爸打来的电话,姥姥突然生病,来势汹汹,怕是要不行了。
林东东一刻没耽误的往回赶,火车票没有坐票了,林东东在绿皮火车上站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赶回村里,姥姥已经是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的状态了。
蒋爸说前些天姥姥在门前摔了一跤,村里人把姥姥送到镇上去看,除了手腕有点肿,其他的没啥事儿。
可回来后姥姥却感冒了,发了烧。
姥姥觉得这是小毛病,不让蒋爸告诉林东东,省的孩子惦记。
但是姥姥发烧一直没退,昨天突然严重,干脆就起不来了。蒋爸早上来看姥姥,吓坏了,赶忙开车把姥姥带县城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大夫说老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病变,只是油尽灯枯,内脏器官衰竭,让家人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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