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摔到地上的时候,脚腕到膝盖那一块全青了,江知颂此时正低垂着眉眼给他揉脚。
江知颂不知哪里学的手法,揉得他浑身发热。
季衍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出汗,不动声色地缩回腿,下一秒,又被江知颂抓了回去。
“别乱动,揉散了好得更快。”江知颂探过身子,腾出只手按了免提,漫不经心地说,“你接你的电话。”
季衍看了江知颂一眼,想叫他力度要么轻点,要么重点,别这样不轻不重的,揉得人心烦气躁。
但他最后只“哦”了一声。
对面传来许安嘉的声音。
“季衍你找我干嘛?”
江知颂忽地握住季衍的脚心,用指节顶着,碾磨了一下。
季衍嘴里溢出了难耐的声音。
“你现在在海边?”许安嘉啧啧道,“隔着手机都听到了一股浪劲儿。”
季衍来不及反驳,脚指头又被江知颂用力揉了一把。
季衍这次克制住自己,发出了自认为男子气概十足的声音。
许安嘉:“你叫春呢?”
季衍踹了江知颂一脚,凑到手机屏幕前,恼羞成怒地说:“你妈的,你才叫春。”
“有事说事,别耽误我追沈宵。”许安嘉说。
听见许安嘉的话,江知颂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笑起来,看向季衍,问:“阿衍,你有什么事?”
季衍本来就是随意找个借口,没什么事,这会儿听到许安嘉说要追人,想问一下,但怕江知颂又搞什么幺蛾子,让他在许安嘉面前丢脸,就挂了。
见江知颂跟没事人似的,季衍有点生气:“江知颂你刚才干嘛那样?”
江知颂笑了笑,问:“我刚才哪样?”
季衍想说像变态那样摸他的脚,话吐出来就变成了“没什么”。
季衍觉得江知颂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许安嘉,便说:“许安嘉这个人做朋友还是不错的。”
说完担心江知颂计较,补充道:“不过在我心里,最好的朋友肯定是你。”
“嗯?”江知颂低头看他,“那你还说要揍我。”
季衍立刻反驳:“是你先凶我的。”
“我怎么凶你了?”江知颂很认真地问。
季衍想说江知颂眼神凶,但感觉说出来总有点不对劲。
好像又不是眼神,具体是什么,季衍也搞不清。
两人对视了片刻,谁都没说话。
季衍往被子里一钻,对江知颂说:“你今天没事吗?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江知颂上午本来就没安排,又把下午的事往后推了一天,今天一天都很空。
他见季衍有点闪躲的意思,没说什么,俯下身给他掖了掖被子。
江知颂身上有很清新干净的冷杉气息,是他惯用的那款香水,离得近了,整个人就像浸了进去。
这个味道季衍特别熟悉,但他忽然觉得这味变得极具侵略性,偷摸着用被子压住鼻子,又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季衍都没听过关门声,偷偷睁开了眼睛,发现江知颂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正盯着他看。
季衍问:“你干嘛还不走?”
“我下午没事,想看你什么时候能睡醒。”江知颂说。
季衍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过了会儿,干脆用被子蒙住头。
在里面憋久了很难受,季衍隔着被子踹了江知颂一脚,然后钻了出来,说:“江知颂你好烦。”
江知颂像是有点疑惑,问:“为什么觉得我烦,我以前不是也会这样吗?”
季衍回答不出来。
江知颂以前真的很无聊,没事的时候看他睡觉都能看半天。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季衍此刻就觉得不自在。
季衍一直不说话,江知颂低下头,握住季衍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的手指。
季衍的手指很好看,白皙修长,曲起来的时候骨节分明。
江知颂一直在碰他的食指,冷不丁攥进了手心,然后身体前倾,盯着季衍又问了一遍:“阿衍,为什么啊?”
江知颂故意压着声音的时候,低音炮就带了点压迫感。
季衍望着江知颂,觉得之前诡异的气氛又卷土重来了。
季衍“啪”地一下打掉江知颂的手,顺手用被子压住他,有点气急败坏:“我说你烦你就烦,没有为什么。”
江知颂也不挣扎,就躺在那任季衍压着,季衍怕把他闷死,掀开被子,对江知颂说:“江知颂,你最近脾气变得很坏。”
江知颂一瞬不瞬地看着季衍,应道:“我以前脾气也不算好,只是没让你看见。”
季衍一点都不信,他懒得和江知颂争,把江知颂推搡回了他自己房间。
季衍在床上躺了很久,翻来覆去都没睡着,睁开眼睛愣了会神。
江知颂变了。
季衍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点。
江知颂以前对他真的特别温柔,还特别有耐心,从来不会发脾气。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有年夏天,两家人一起去山上避暑,他偷偷跑去玩水,江知颂因为救他差点被淹死,呛了水脸和嘴唇都泛着白,还在帮他擦眼泪,哄着他让他不要哭了。
上学的时候他成绩不好,江知颂每天都给他补习。
有些知识点季衍怎么都听不懂,但只要他想听,江知颂就会一遍一遍地讲。就算他时不时在做小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认真,江知颂也不会不耐烦。
季衍自己是急性子的人,所以对江知颂的耐心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高中有一次,他放假时和班主任安排的学习小组出去玩。
季衍玩大冒险输了,许安嘉不怀好意地拿出瓶指甲油,要给他涂,季衍本来想翻脸的,又怕被说玩不起,于是咬牙忍了。
指甲全是很俗的桃粉色,还带着布灵布灵的闪粉,季衍觉得看一眼就会短命十年。
那时江知颂刚好参加完数学竞赛的培训,来接他回家。季衍来不及抠,把手藏在背后,还是被江知颂发现了。
江知颂什么都没说,把桃粉色握在手里往车边走,给季衍开了车门,然后坐到他旁边,一手托着他手心,一手给他撕干掉的指甲油。
许安嘉大概是在路边摊上随手买的指甲油,质量不行,不太好撕。
江知颂低垂着眉眼,抓着他的手,将斑驳的指甲表面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清理的时候,江知颂脸颊上蹭到了闪粉,一道细长的痕迹,从鼻梁蔓延到下颌。夕阳透过车窗照射进来,给他整个人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季衍很不好意思。
江知颂属于那种天之骄子,一直特别优秀,是谁见了都会夸一声的程度,那张脸长得也很绝。
要是在封建社会,气质简直是太子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却在给他抠艳俗的指甲油。
那是季衍第一次感受到“温柔”的具象存在。
但现在,江知颂会骗他,会拿他当挡箭牌,还会因为许安嘉对他生气。
在江知颂的温柔之下,季衍探到了锋芒,他很不适应,不能说不舒服,就是有些措不及防。
季衍想了半天,心脏开始突突地跳,下意识觉得不能再想下去,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头睡了一觉。
你不要过来啊
第20章 发光发热
季衍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刚擦黑,室内的光线很暗,带着昼夜交替的混沌感。
季衍睡得有点懵,揉了揉脸,坐在床上缓神,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换掉睡衣下楼吃饭。
季衍身上的伤藏不住,尤其是眼角那个明晃晃的创口贴,吃晚饭时季宿风问了一嘴。
丢人的事不适合大肆宣扬,于是季衍找了个借口:“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追尾了。”
季宿风问了一下伤口的具体情况,知道没什么事后,表情严肃起来:“季衍,你是不是把马路当赛车场开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
季衍爱飙车,飚多了,偶尔会出事故,季宿风怕他玩得太疯,大学一毕业,就把他塞去了自家公司上班,企图框住他狂野躁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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