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觉得,我是拦在你们之间的唯一阻力,只要让我没有办法再从中作梗,那你们就能一辈子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可是秦韵,究竟是不是这样呢?你有你的理解,他有他的理解,我也有我的理解。但我还是欣慰的,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向前冲的愣头青,他也学会了忍而不发,一鸣惊人。”程女士轻轻笑出声来,“当然,还有一件事,我也很欣慰,那就是,你快要死了。”
她连这个都知道,并不让我惊讶:“上次在医院,我说的话你不信。”
“我的确不信,所以只是问了一下,医生就全盘托出。如果一直没有接受治疗,你现在应该已经连床都下不来,不过看你说话的底气,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
“您会告诉程远风么?”
“你希望呢?”
“我想了足足三天,才敢再进这个家门。宋晓说的话,让我开始觉得,也许事情有着另一面。那一面,就是我一直害怕面对的东西,是事情的真相。可既然是真相,那逃得了一天,逃不了一世。况且,我们之间,似乎一直缺少一份坦诚的沟通。所以,无论你告不告诉他这件事,请帮我转达,”我说,“让他早些回来,我在等他。”
体力不行了,做一点家务活就累得浑身虚汗,坐在沙发上,有点喘不上气。程远风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对着桌子上的剩饭叹气,抬起头看见他,手一抖,碰倒了手边的一杯水。他冲上来,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递给我一杯热水。
这样安静地并排坐在沙发上,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情。我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咬咬牙,把一整杯都喝下去。嗓子得到润滑,就格外好开口,捧着空杯子,我说:“刘跃东那件事,我试过跟你坦白,可是一直开不了口。”
创业最艰难的时候,真的几乎揭不开锅,公司离倒闭只有一步之遥,两个人窝在一起吃泡面,哪怕吃不饱,也不敢开第二包。刘跃东这个客户的出现,也是他的朋友实在看不过眼,帮我们介绍的。刘跃东是东北人,据说酒桌上喝得尽兴,什么事都好商量。我们俩凑了钱,在最好的酒店摆了一桌。去之前我就想好,如果这笔客户谈不成,就让他回家,我们分手。
程远风从很久之前到现在,酒量都没什么长进。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三杯白的就倒,雷打不动能睡一天一夜,现在他还是三杯的量,但喝了不倒,反而体力大增仿佛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刘跃东是个精明的人,我们请了他三次,他叫人送等价的礼物到我们办公室,迎来送往,滴水不漏,就是吊你的胃口。第四次,我几乎失去耐心,言语上掩饰再好,神色间也会表现出来。扶程远风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一抬头,却迎上刘跃东的眼神。
他问我:“没了我这笔投资,你们公司就要倒闭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抓紧程远风的手。这个人即便酒醉沉睡,可只要在我身边,就能让我勇敢。
“他是程凤英的儿子吧?你们的事,我有所耳闻。”刘跃东说,“没想到这年头也有私奔的事,真是新鲜。我说,这小子就这么好?他操的你很舒服?”
我瞪他一眼,搂着程远风的腰,想直接起身回家。刘跃东走过来,对着程远风伸出手。我把他的手打开,他转而对我一笑,说:“你就不想试试别人?”
我实在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变态吧!”
“跟我睡一宿,多大的单子我都签,怎么样?”
刘跃东有钱,有钱到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家多少。他三年前来到本市,没多久就风生水起,全是钱的功劳。他当然能拯救我们的公司,而且他生怕我不信,甚至拿出支票本,晃着纸页说:“只要你点头,我就签。我可没必要骗你,我可以先交钱。”
“为什么是我?”我问。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因为我觉得你干净,肯定没病。”
“你拒绝的时候,其实我半梦半醒。”程远风说,“我听到你斩钉截铁拒绝他,心里很高兴。记得最开始,我抛弃一切的时候,曾经跟你发过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算饿死也不怕。我想,我的人,宁可饿死,也要跟我在一起。呵,我很自豪。”
“你妈给了你什么证据呢?”我问。
“刘跃东录了像。”他捏紧拳头,说不下去。
怪不得,既然录了像,就是物证。况且刘跃东的目的就是折腾我,从GV里看来的姿势,不管不顾往我身上用。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呢?”我问,“问我,是不是真的,或者,我有什么苦衷?你是不是以为,我在你面前装正人君子,背地里就找人发骚?”
“小韵……”他深吸一口气,“我对你说过的,吃多少苦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莫名其妙失踪了两天,我跟你说我是去老家。可我十二岁就到这里来了,老家还有什么呢?你这个人,一贯的粗心,该注意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在意过。”我苦笑一下,说,“这两天,我在刘跃东那里。” “咱们以前住那种老式家属楼,楼梯间里的灯全都坏了,只能摸索着往上走。所以藏着个人,也不会被发现。我就是这么被绑架了,睁开眼睛,四肢都被绑着,面前只有刘跃东。他玩了我整整两天,足够让我这一辈子,听到他的名字就心惊胆战。后来要放我走的时候,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勉强穿上衣服,就被他甩了张支票到脸上。他说,他想要的东西,我给也得给,不给,他就自己来拿。同样,给我的东西,我就必须得要。”我用力抓紧空杯子,像是被谁扼住咽喉般,深呼吸,“支票我没拿,我觉得拿了,就好像你情我愿银货两讫,不拿,这样就算强/暴。其实那段时间我很想跟你坦白,酝酿了很多次,每次话到嘴边就咽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论武力,论财力,你都不如他,闹上门去,怎么看都是你吃亏。”
程远风盯着我手里的水杯,缓缓道:“我宁可吃亏,都不会让你白受苦。”
“现在的你是这么想,当时的你呢?也许你出了这口气,接下来就要考虑怎么处置我了吧?我不敢冒险,刘跃东跟你签了合同,资金进来得很快,公司渐渐起死回生。我越来越不敢对你说出实情,我怕好不容易有的这些会化作泡影,我怕你会不信我说的话,会唾弃我背叛承诺,我怕你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抱着侥幸心理,总觉得刘跃东玩腻了,就不会再来找我,后来见过几次面,他也掩饰得滴水不漏。过了两个月,我以为自己的猜测成真的时候,他却打电话来。”
“我们的项目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我知道他一直以来就是在等这个时机,让我没有办法拒绝。我躲了他很久,借口不舒服,在家里不去公司。这么过了一个周,他没再打电话来,我以为他放弃了,结果刚一出门,就被他堵住。”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刘跃东推开车门,一把把我拽进车里,当着司机的面上我,抓着我的头让我给他口/交,一边强/暴我,一边给程远风打电话,让我告诉他有朋友聚会,今晚不回家,“后来他再打电话来,我就真的不敢不去了。我已经错过了告诉你的最佳时间,之后再说什么,你恐怕都不会信。被他绑架去,糟蹋一顿,倒不如自己乖乖过去,身体上的伤害少了很多,他后来也越来越温柔,答应我不会告诉你,玩腻了,就把我扔了。”
程远风把我手里的杯子撤出来,宽大的手掌把我的手包裹其中:“他这样对你,多久?”
他的手比我的还冷,我看着他小拇指上一个小小的茧说:“半年多。我们见面不定时,总是他联系我。半年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联系我。我开始觉得也许他终于对我腻烦了,抑郁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直到有天,警察把你带到局里问话,我才知道他因为涉黑被抓进去了,而我们由于跟他有经济往来所以被要求协助调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他的关系并没有曝光。话说到这儿,也要多谢你妈,她把那些录像给你看,却没有交给警察。大概她觉得,这是儿子的污点,不能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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