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之宝(78)

　　冬天五点钟的天色同夜晚也没什么区别，林齐巍住的这家私人医院管理还挺严格的，进出每一个楼层的时候都需要门禁卡。不过好在柳忻机灵，他跟在保洁阿姨的身后，趁机溜了进去。

　　他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戴着口罩，然而柳忻去的并不凑巧，因为林齐巍正好不在病房里。

　　柳忻担心在门口等会迎面碰上林齐巍，于是走到护士站，装模作样的等了一会儿。

　　等到保洁阿姨把整个走廊都拖干净，他仍然没有等到林齐巍的出现。

　　后来柳忻估摸了时间，觉得不能再等了，他又跟在保洁阿姨的身后，跟她一起出了楼层。

　　说不失望是假的，柳忻嘴硬，不可能会去向周容准询问林齐巍的状况。俞澈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他知道林齐巍的情况也不可能会告诉柳忻。

　　毕竟在他们看来，柳忻对林齐巍失望透顶，一听到他的名字可能就会出现应激反应。

　　“没见过”是真的没见过，柳忻告诉自己，偷偷的见不算见过。

　　保洁阿姨也注意到了这个打扮奇特的男人，她起了警惕心，柳忻却直接摘下了鸭舌帽。

　　他踌躇地问道：“阿姨，这里病人......这么早就要开始做检查了吗？”

　　“没有的。”阿姨回答他，“最早都是七点开始检查的。”

　　柳忻没看见人，最后还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可他在意的那个人却站在走廊尽头的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林齐巍觉得柳忻真的很好认，即便他全副武装，林齐巍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林齐巍这些天不是在挂盐水就是在睡觉，他白天睡得太久，导致每天都醒得很早。

　　现在林齐巍脱离了危险期，所以周容准也一般会在早晨六点钟的时候出现。他醒来以后就下了床，在走廊上溜达溜达。

　　周容准向他讲述了自己手术当时柳忻的反应，林齐巍知道他在怪他，所以不出现也情有可原。

　　可是一旦出现，那便成为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偷偷的来看他，他便也躲在门后偷偷的观察他。他注意到了他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感受到了他的慌张与局促。林齐巍目送着他离开，大门合上时整个走廊都是回音，他在他走了很久以后，才慢吞吞地从门后面走出来。

　　周容准来很准时，林齐巍躺在病床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你来了。”

　　助理浑身一僵，对自家老板突如其来的温柔无所适从。

　　“今天外面冷吗？”

　　“还好......”周容准给林齐巍带了一些流质早餐，“跟昨天差不多。”

　　“那昨天冷吗？”

　　周容准：“......”

　　林齐巍没等到周容准的回答，自顾自地看向了窗外。其实六点的清晨和五点没多大区别，天色也是一片灰蒙蒙，而林齐巍愣是从这种灰蒙蒙的环境里看出了点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

　　周容准突然开始担心了：“......林总，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没有。”柳忻已经离开一小时了，可林齐巍脑海里却还在细细回味着一个小时以前关于柳忻的细节。

　　“我觉得很好。”

　　周容准心有戚戚，决定过会儿马上向陈秉佶讲述一下林齐巍的异样。

　　而巧合的是，那天太阳升起之后，真的是一个灿烂的艳阳天。

　　-

　　三人从医院里出来，周容准询问他们的目的地。柳忻恹恹地讲：“回家。”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这两人分别坐在了两边，中间空出了将近两个人的距离。柳忻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很没有精神的模样。

　　周容准和林齐巍对上眼睛，前者心领神会，明白过来柳忻是想回自己的家。

　　而且林齐巍竟然还同意了。

　　医院里的那个拥抱再也没有后续，柳忻一上午经历了别人一个月都经历不了的事情，从大喜到大悲，他现在累得眼皮直打架。林齐巍伸手，把柳忻冰冰凉凉的手攥进了自己掌心。

　　柳忻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

　　似乎是默许了他这个动作。

　　“吃完午饭再回家？”

　　“不想吃，没胃口。”

　　“好。”

　　周容准一边开车一边偷听他们谈话，林齐巍如此反常的态度让他又觉得很吃惊。

　　“睡醒了给我打电话？一起去吃晚饭？”

　　“再说吧，不想出门。”

　　“好。”

　　黑色轿车驶进了柳忻的小区，林齐巍同他一起下了车，却没有同他一起上楼。

　　柳忻晃晃手，是一个“再见”的动作：“走了。”

　　林齐巍站在他身后开口：“我忙完公司的事情就来找你。”

　　“随便你。”柳忻无所谓的说道。

　　林齐巍却在他迈步以前拽住了他：“柳忻，我还没有你家钥匙。”

　　柳忻直接把手插进口袋，然后把口袋里的一串钥匙都掏了出来。

　　“喏。”

　　钥匙很沉，放在手心里也有一定的重量。柳忻的举动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给完钥匙，然后便消失在了楼道里。

　　林齐巍重新回到了车里，他把这串钥匙丢给了周容准，然后指挥他：“这里所有的钥匙你都去搓一把来。”

　　周容准坐在车厢里，但把车外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他点点头应了声“好”，心里却在想自家老板举一反三的能力确实很强。

　　俞澈在他们三人进医院前就被告知发生了什么，如今事情解决，他也留在公司里开始处理柳忻的新代言。

　　柳忻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八点多，林齐巍拿着周容准给他新备份的钥匙，打开了柳忻家里的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柳忻多半是还没睡醒。林齐巍换上拖鞋，轻手轻脚的走路，卧室的房门半掩着，从缝隙里漏出了空调的暖风。

　　“咔嗒”一声轻响，橘黄色的灯光倾泻下来。林齐巍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照映在墙上，又被挺拔的身姿割裂开来。那光线一直照过来，波浪似的朝外漫开。

　　他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同一时间，柳忻像有感知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动作同时吓到了门里和门外的两个人。

　　柳忻像是呼吸不畅，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又被空调的暖风吹干，黏在身上，又冷又热。

　　自那次车祸以后他就很少再做梦，然而他的每一次梦境却都与林齐巍有关。

　　这一次也是，他在冬天的尾巴上，又梦到了林齐巍。

　　梦里他回到了那个老旧小区，自己坐在沙发上，同林齐巍一起。

　　他们看的是自己演的新剧，他跟林齐巍讲自己想要吃水煮蹄花，林齐巍说那我们去买。他不依，非要吃林齐巍亲手做的。然而林齐巍怎么会做这么高难度的菜品？他开口让柳忻不要为难他，柳忻突然就生气了。

　　林齐巍为难地问他你跟我闹什么呢，他说我就想吃你亲手做的，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不愿意为我学。

　　然后他就听到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林齐巍跟着他从客厅追到了卧室。卧室门口亮着灯，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照射在墙上，又被林齐巍冷冷地踩在了脚下。

　　林齐巍好言软语的哄他，柳忻跟他闹脾气。两人吵到后来，林齐巍忽然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黑暗里有人走了进来，林齐巍的气息很沉，萦绕在空气里。

　　床头灯亮了起来，光线晕开，床凹下去一块，林齐巍坐在了他身边。

　　“柳忻？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齐巍温和地安慰他，顺手把柳忻揽进了怀里。他拍了拍他的背脊，又揉了揉他汗涔涔的头发。

　　“不怕，没事了。”

　　不远处有一张椅子，椅背上还丢着自己睡前脱下来的外套。

　　一切都和自己睡前一模一样。

　　四周满是林齐巍的气息，他们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墙上，和梦里的场景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