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虹山,停在院子大闸门外,程澍说,“十分钟。”
章珣答应,乖巧的等着。
程家的院落很大,单从这里看进去,路灯,曲径,灯下可见的草坪被修剪的格外精细,章珣稍微看看便收回了目光。
几年前,齐欢曾在电话里跟他提过‘虹山’——
“我当然是想搬去好点的位置,对咱家的生意还有你们兄弟俩的人际关系一定是有好处的,可虹山那块现在连平墅的名额都抢不到了……”
回想起来,章珣心里竟生出些荒唐,章信齐欢努力了大半辈子连抢这地方一处房产的资格都没有,而如今,他就坐在程澍的车里,是程澍,南海星程的程澍。
咚咚…
章珣回神,下一秒又停顿了,因着驾驶座车窗户外,正等着降下窗户的人,是陆湘芸。
程澍的车窗防窥,可挡风玻璃不兴带这个功效,章珣无措极了,他慌乱的掏出手机,正要给程澍打电话,便见车头前的院门自动打开,程澍从里头出来,招呼了陆湘芸。
“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 陆湘芸朝程澍走去,“车子还停这大门口。”
“拿点东西就走。” 程澍扫了眼车里,里头的灯光已经被关了,身后路灯太远,章珣又低着头,着实看不清。
“见老爷子了吗?”
“没有,说是已经歇了,” 程澍说完走到车门边,“二嫂进去吧。”
“诶程澍,” 陆湘芸叫住他,犹疑着跟他说,“V.T 的事,你二哥跟老爷子说好几次了,他总是不松口。”
“二嫂,替我谢二哥。”
陆湘芸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车里的人,只是那人偏着头,让人难以分辨,她便指了指里头,问程澍,“车里,有朋友呢?”
“是,他有点累,今天就不打招呼了,先走了。”
程澍没再给她多话的机会,等车子调了头,章珣坐正身子,抬手握住自己僵硬的脖颈活动了两下。
“你们见过好几次了,怕什么?” 程澍那时问。
“你怎么,”章珣反应过来,放下手,“我们是因为弟弟的事才见面的。”
程澍在他的言下之意里勾起了嘴角,车子驶出虹山往云顶去,章珣一路上都没再吱声。
程澍回虹山只是拿了一对袖扣,到云顶回家后他把那对袖扣拿给了李姨,还拿了一件被防尘袋包裹着的外套给她,让她转天一并送去某个地方,这些跟章珣没关系,章珣还沉浸在刚才的担心中未完全解脱。
程澍回房间时看见的便是他愁容满面的样子,那样子有和他气质相悖的感觉,程澍有那么一下子,认为章珣的脑袋可能根本装不下太多太复杂的东西。
“章珣。”
章珣坐在床尾,应声抬头,“程先生,你这样带我回虹山,不怕你家人责怪你么?”
“怕,” 程澍在他身边坐下,“特别怕,那怎么办?”
“我们以后还是小心些。”
在他办公室跟他做爱都没说这话,见了陆湘芸倒是吓得不轻,程澍好笑,但未动声色,抬手拿指背蹭了蹭他的脸,“好,小心些。”
章珣埋怨的望了望他,又听他说,“李姨给你做了点吃的,出去吃点?”
章珣说好,起身跟着他往外走时才突然想起来跟他告假,“下周五班里团建,要去别墅开派对,我答应班长参加了。”
“听起来很勉强。” 程澍到餐桌边拉了椅子坐下。
“也没有…… 我已经决定参加了,至少要去露个面,否则真的变成异类了。”
李姨端了吃食出来,章珣帮着她摆盘,嘴里接着道,“我只是怕你下周五找我,我脱不开身。”
“去玩儿吧,” 程澍说,“结束前打给我,我去接你。”
“嗯。”章珣应着,又见他抻开了身边的椅子,听见他说,“过来坐。”
......
晚些,趁程澍泡澡的工夫,章珣查了下邮件,收件箱里躺着亚斯曼的未读信件,时间是今早,章珣迫不及待的打开,片刻后又失望的靠回了沙发背上——
【珣,你发的照片我和阿丹仔细回忆过,但确实没有任何印象,我想或许你可以问一问近舟,除了我和阿丹,他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上次你们从卡萨匆匆离开,不知那位先生现在如何,你呢,一切都还好吗?】
第39章 介怀
章珣在回复亚斯曼的邮件里问候了艾丽莎和缇娅,但提到程澍时,他没办法给亚斯曼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解释成‘水土不服’和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希望亚斯曼他们不要太过介怀。
次日,章珣下午下课后去找了趟梁近舟,那家伙拧着眉头盯着那张照片好半天,说了句,“这不就我成人礼那天么,酒店我妈订的,这房间,是你说喜欢里头这架钢琴我才安排给你的。”
“……”章珣从他手里抽回那张照片,视线落在钢琴上,发觉那头上还立着一个空的高脚杯,随后问,“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这也才过去四五年,我更小时候事都还记得一些……”
梁近舟也是埋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阵,突然道,“喝醉了,断片了,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第二天去叫你,你满身的酒味。”
“喝酒?我怎么会在卡萨喝酒?”
“我妈订那酒店是有许可的,喝是可以喝,但是你未成年,偷偷喝了是吧?担心亚斯曼教训你,问你你还不承认,非说只喝了一杯果汁。”
“梁近舟开生日派对那天,你从我手里拿走了一杯果汁,连声谢谢也没跟我说。”
“好在我没跟你撒癔症…… 那近舟说,你这些年一直挺关心我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希望我有什么意思?”
……
程澍的声音犹在耳边,章珣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将照片放回包里,“我先走了。”
“诶,我送你啊。”
“不用了,泡你的妞吧。”
章珣从酒吧出来,打了车去培训中心,车子到的时候离晚课开始还有一刻钟,章珣付了车费,刚要下车,远远瞥见了停在中心楼下的一辆黑色车子。
那车他再熟悉不过,一时慌乱,竟没掰开车门,司机回头催促,“要票啊小伙子?”
“嗯,”章珣随口答应,也在那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因着从程澍车上下来的,正是卓琢。
卓琢从副驾驶下来,又绕过车头到了驾驶座窗边,程澍鲜少在人多的地方降下车窗,可他为卓琢破例了,章珣看见,他们离得很近在说话,也看见程澍用章珣很喜欢的手指摸了摸卓琢的脑袋。
“小伙子,呐,票拿着,” 司机递过来发票,“赶紧下车吧,别耽误我做生意啊。”
“哦,好。”章珣推门下车的时候,程澍的车子已经离开了。
章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卓琢怎么会有他许多年前在卡萨的照片,是程澍和卓琢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认识,还是程澍那年明明给了他一杯酒,为什么偏偏说是一杯果汁……
如此种种,章珣这一晚上,最无法理解的,是程澍为什么要用他最喜欢的那只手,摸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
章珣又想起酒的味道来,如果那次喝断片也算作他人生中饮酒的经历,那真的就是第一次,他还未成年,在一个禁酒的国家,被酒精切去了一晚上的记忆。
晚课结束,章珣还浑浑噩噩的,回到云顶时突然改主意了,跟司机说,“送我去另一个地方。” 然后报了梁近舟借给他的那间公寓的地址。
公寓离学校近,工作日他会过来午睡,房间里干净的厉害,章珣一进门便踢掉鞋子,在客厅茶几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了下来。夜越深,地上的易拉罐越多,章珣在喝醉前给程澍发了信息,说跟李夏在一起,晚些回。
程澍简单的回了个‘好’字,章珣看着,越看越模糊,之后扔了手机,将包里的照片翻出来撕了个稀碎,再往后,就是跟酒精在客厅耗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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