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摆满了医疗仪器,周围的空气和物件全都充斥着死寂感,他却像颗微不足道的星星,不停的散发微弱的光,明明就快要坠落了,却拼命用尽全力,证明他曾存在过。
资料被捏的翘边,成遂死死盯着照片,他怎么都没想到,沈蘅竟然是路时栎。
怎么可能,那他做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一张张翻阅资料,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证明都是假的,然而,真相往往很残酷,在你坚定不移认为某件事怎么都不可能,反而会再度把你拖进深渊。
颓废的瘫在座位上,成遂把头埋进手掌。
简直太可笑了,他为了沈筠疯狂报复路家,甚至把所有罪责全都压在路时栎身上,到头来,反而成了一场笑话,那他长久以来的报复,到底是什么。
报复似的翻到前面,夹在中间略窄的几张纸掉在地上,扫到上面的内容,成遂目光一滞。
上面记录了omega从小到大的经历。72岁被拐到南城,转而到被认错回到路家,中间缺失了4年时间没有记录,只有回路家时,一连串的医疗诊断,证明了消失的时间中,年幼的路时栎经历了什么。
胳膊上的陈年旧伤,和后背新添的伤口,都溃烂了......
成遂几乎压着呼吸,堪堪看着照片和文字简述,甚至还没看完,猛然把纸反扣在桌上,咖啡哐当一声泼了出来,顺着桌沿急速流到地上。
溅起的褐色液体粘在alpha的皮鞋和裤脚,布满污点。
成遂没有反应,视线依旧紧锁着资料,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那时候的omega。
路时栎幼年遭遇了太多难以言喻的苦难,正因为这些遭遇,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
因为,他早就遭受过更加绝望的日子。
要说有什么能压垮,无非就是,让人得到后再度失去,让他一无所有,重回到阴沟里。
他做了什么,他对路时栎都干了什么。
胸口再一次刺痛,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久,几乎让成遂直不起腰。
用力按住胸口,alpha睁着双眸,在看不到的情况下,脸上浮显的尽是茫然。
他在心痛路时栎?
不对,他只是在替沈筠难过,他的沈筠,心心念念在心上的蘅蘅,就是夺走他腺体的人。
他只是因为路时栎是沈蘅,所以才产生愧疚,一定是这样的。
成遂把自己深深陷入困境,一刻不停的告诫自己,他在为沈筠难过,不是因为路时栎。
但事实是,他却没有一秒钟不在想。内心深处在叫嚣、挣扎。
一座巨大的天秤衡在成遂心中摇摆不定,可他不知道,在还没想通的情况下,一切都晚了。
袁雨柔进来的时候,成遂还未清醒。
beta踩着高跟鞋倚在门边,整洁的发丝凌乱,气还没顺过来,急促的开口:“成总,医院来电话,说。”
“路先生...去世了。”
应声而落,窗外又下雪了,比初雪大了许多,整座城市再度变得白茫茫。
霍然回头,成遂涨红的双眸犀利的扫向beta,暗哑着嗓子,“你说什么。”
“路先生,他今早离世了。”
此刻成遂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理智一步步被洪水吞噬殆尽。
—
雪下得很急,很快医院前庭积了层薄雪,将本就冷寂的空气变的更寒。
成遂下颌绷的很紧,车还没停稳,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脚步凌乱的踩着积雪停在医院门前,坚挺的后背带有点狼狈。
赵崎窝在楼下抽烟,脚边堆了七八根烟头,见到他来,捏着香烟按灭,半讥讽道:“成总这么忙,还有空过来。”
alpha沉声说:“人在哪。”
赵崎没做回答,冷笑着带人乘电梯回到病房。
冰冷的病房透着浓浓的寒意,冻到骨髓中的冷,扎的人喘不过气。
白布下的人形很单薄,仿佛跟床榻融为一体,侧边垂下的手指上戴了枚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柔光。
同款戒指成遂也有一枚,只是他从来没有戴过,甚至都不记得给扔哪了。
成遂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布,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可控的细微颤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腹部仿佛被刺穿,寒风迫不及待灌进体内。
赵崎看了两眼,收回目光背过身,一丝不漏的讲述路时栎去世的情形。
经过上次的抢救,路时栎情绪逐渐恢复正常,留在观察室这段时间人都是好的。
医生说病人精神压力过大,建议旁人多开导,能缓解焦虑期。
赵崎守了几天,不断给人讲乱七八糟的小事,到清晨,实在扛不住躲到外面抽了根烟,回来的时候,路时栎已经躺在血泊中抽搐。
距离医院3公里处有个工地,渣土车司机疲劳驾驶,经过医院门口拐弯,没注意omega站在路边,等回过神打方向盘,车头早就迎面撞上。
路时栎去世的时候很痛苦,被车撞后有几个小时的抢救时间,可人刚抢救清醒,又遭遇猛烈撞击,让原就虚弱的omega更没有多少意志撑过来。
医生宣布抢救无效,赵崎立刻给成遂打电话,等待他的全是忙音。
赵崎:“既然来了,把单子签了。”
护士拿着单子靠近,白纸黑字印在上面的死亡二字刺的成遂眼睛发黑。
拍开笔,冷斥道:“滚开,谁跟你说人死了!”
吼完摇摇欲坠的晃了几步,撑着墙扭头看着尸体,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颓废不堪,低声呢喃:“他没死。”
见状,赵崎眼露讥意,“行了,活着的时候你把人当狗,现在死了,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有什么用,死都已经死了。”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全都迟了。
成遂艰难迈着步子,抖着手想掀开白布,用力拽着边角,几番挣扎下颓然松开,倒在墙边。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幡然醒悟。不可否认,从看到了无生命迹象的白布时,他长久以来的坚持早就层层崩塌,终于正视埋在心底的真实。
他对路时栎竟然不止是恨......
“死都死了,你就放过他吧。”
听到这句,成遂猛然眼底清明,倏地回头瞪着赵崎,咬牙切齿道:“我说他没有死!”
赵崎愣了一秒,随后别开头,“死没死,你掀开看看不就清楚了,成遂,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滚!”
—
赵崎没在激怒成遂,踏着白雪离开,驾驶车辆上了高架,绕了一整圈,重走小路回到A市。
再三确定周边没人,推开别馆厚重的大门,上到三楼。
卧室门正好打开,护工端着饭菜,见到赵崎恭敬的垂下头。
“赵先生。”
赵崎:“人怎么样了。”
“中午醒了一直到下午都坐床上没动,晚些时间坐到窗边看雪,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听到什么东西都没吃,赵崎看了眼护工手上冷掉的菜品,吩咐人重新做一份,轻手轻脚走进室内。
落地窗边坐了一人,厚重的外衣把他衬托的很瘦,背对着门,沉默的看着窗外。
听到有人进来,下意识缩了下肩膀,赵崎连忙停下步子,隔着很远距离轻声问:“怎么不吃东西,是不是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让人做。”
观察对方没那么紧张后,赵崎迟疑的往前迈了一步,“头还晕不晕,医生说你得多休息,先睡一会,等会起来吃东西好不好。”
omega没说话,低头想了半响,转头。
后脑勺上的绷带从后绕到额头,和眉骨上的纱布贴在一起,往下对应的黑色眼眸没有半点神采。
本该躺在医院的路时栎,还活着。
原来路时栎趁着赵崎不在,套了件外衣偷溜离开医院,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撞,好在赵崎及时赶到,干脆将计就计,把人转到别馆。
中途找了个‘尸体’,如果成遂真的掀开白布,就会看见里面躺着的不是路时栎。
在窗边不知道坐了多久,路时栎嘴唇都发青了。嗓子沙哑道:“赵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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