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继年把那一大捧雪白的鲜花放在墓前,星星点点花瓣映衬照片上杜熙宇笑容更加温和。江继年站在那里,四周静匿,风卷起青石板上飘落的杂草叶子挂上一尘不染的西装裤腿。
直到太阳西斜,晚霞摧枯拉朽烧红了西方半边谈,他的脸庞融进火色霞光中,偏蓝发丝朦胧成了紫红。
“你啊……”站了半下午几乎已经成了座活体雕塑的江继年无奈出了口气,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眼梢弯起一点,轻提裤脚单膝点地半蹲下。“你真的很让我为难。”他手掌搭在留有阳光余温的大理石墓碑顶部,像是爱人间蜜里调情,极轻责备。“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
将所有决定权放在自己手里,让他作为监督者,亲手挖了爱人腺体。
“幸亏,我没有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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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和陆家都住在一个小区。江继年从墓园回来后直接把车停在陆宅门口走进去,灯火通明的二层公寓中一片凝重,杜夫人扒在沙发上红着眼睛还在啜泣,似乎是哭了一天,爬都爬不起来。
杜明旭坐在旁边,耳鬓间多了两搓白发,法令纹阴影很重,在客厅暖色灯光里比起日前仿佛衰老了十岁。人到中年,再度经历丧子之痛。即便没有见过往日温馨和睦的人,在面对如今支离破碎时都会感伤,因为在人心都是肉做的,比起欢喜,悲伤的情绪更能够引起共鸣。
但江继年大概是个异类,明明生活在很和睦的家庭之中,可他从小到大的共情能力十分微弱,笑容和感伤往往都是情景所致而非情到深处,少有的一泓情绪也着杜熙宇的离世消失,成为了一滩死水——人类悲喜并不相通,他只觉着吵闹。
正因如此,杜熙宇才会把最后绝情的决裁权交给他。
江继年垂了垂眼眸,迈着步伐走进去,在一片沉闷中礼节性安慰了两句,说明来意。
费力仰起头的杜夫人听完,直接哭出声来,趴在沙发上又起不来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仿佛只这一句话,不断重复念叨。原本一个完整的家,离世的离世,造孽的造孽,像她们这个年纪,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家里的保姆想把她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杜明旭连叹气都很艰难,发颤的手搭在膝盖上,似乎有些无措,几番不得安置后才好似恍然反应过来江继年在说什么般,搓了把脸。
“你跟我来。”
杜明旭带着江继年上楼,手在搭上楼梯扶手那一瞬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都起来了。
第97章 盒子里的东西
杜南峪的卧室很大,尽管是夜晚,但窗户依旧大开,凉风吹动窗帘灌进来,顺着江继年衣襟吹过。一张灰色的大床摆在墙边,床单被套没有任何装饰。
江继年走到窗边,弯腰拉开枕头,就如同杜南峪所说,枕头下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江继年垂眼看着,并没有着急去拿。
“杜叔叔。”他背对着身后的肚明旭,头也不抬,说:“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你兜里的东西。”
他好像随口聊天一样说的十分平淡。可杜明旭听到后直接受了刺激,赫然将进房间后就揣在兜里的手掏了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划破衣兜刺出,杜明旭双手握紧刀柄正对江继年,眼圈通红。这一切给他的打击太大,他在起初悲痛过后,又恍惚怀疑遗嘱的真实性。
一向疼爱杜南峪的杜熙宇怎么会留下要杜南峪命的遗嘱。
“我只问你一件事!”杜明旭大概真的被逼疯了,低着哭腔嘶吼问:“那份遗嘱是熙宇留下的吗?”
“是的。”江继年回过身。
“你要怎么证明。”人在极端情况下往往会忽视平日里的道德底线,生出名为迁怒的情绪。杜明旭的情绪很不稳定,握刀的手从指尖到手腕一直在颤抖,随时准备捅过来跟在法庭上宣读遗嘱的江继年同归于尽。
江继年眼皮往下垂了垂,随意地笑了,抬起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金色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芒,似乎是在跟刀刃上的冰冷寒光对峙。
“这个。”
江继年平日里是不带戒指的,杜明旭一时间看着这枚熟悉的指环怔住了。这是杜熙宇出事前,一家人最后一起出去旅游时,杜熙宇在埃及特意找当地匠人定制,他还神神秘秘说,等回来,他要将这个戴在爱人手上,就戴在左手无名指。
杜明旭一度好奇追问,杜熙宇却泯然一笑,说,很快我们就会见到了。
那一次回来,在机场确实是江继年在等待接机,只是他……
杜明旭布满血丝的眼球再度被泪水浸透,眼眶也肿了起来。
在古埃及,人们习惯将婚戒戴在左手无名指,因为人们认为左手是靠近心脏的,而左手的无名指连接的心脏的血脉被称为爱情之脉,可以受到上天的祝福。
“杜叔,熙宇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江继年往前走了半步,主动超杜明旭竖在身前锋利的刀尖走去。“他眼中的父亲,慈爱、公正、毫无偏袒……”江继年每说出一个词,杜明旭的心就好像被刀剐了一片,自杜熙宇死后,他开始袒护发疯的杜南峪开始。他就已经不是儿子所尊崇的那个无私严明的父亲。
刀尖在杜明旭颤抖中划破了江继年胸口的西装,紧接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熙宇——”杜明旭扑通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他何尝不了解杜熙宇,何尝不明白杜熙宇留下隐藏遗嘱的真正原因是怕他一错再错。他宠爱弟弟不假,但他也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他希望自己的父亲,永远是印象里那个威风凛凛铁面无私的正义大法官。
杜明旭迁怒江继年,是因为他潜意识中的怯懦和逃避。他原谅不了自己让杜熙宇连夜进山取文件导致遇难,这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魔,在杜南峪犯错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公理原则包庇,杜明旭无法原谅这样无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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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继年静静站在窗边,听着杜明宇声泪俱下的呜咽,过了一会儿,保姆上来把他搀扶到一边坐下,江继年俯身拿起枕头底下的盒子在一片沉闷悲痛的气氛里告辞了。
夜风很凉,江继年出了灯火通明的杜宅,他大概以后,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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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继莘洗漱好后靠在床头,发丝间还带着清新沐浴露的味道,是清爽的柠檬味。陆简阳在房间内浴室里洗澡,在水声哗啦哗啦中惬意哼着根本不成调子的歌。
江继莘手里拿着一块手机,身边又放着陆简阳的,两块手机都开着游戏界面,他点点这个又低头摁摁那个,井然有序忙碌。周年庆活动开始了,陆简阳懒又想白嫖皮肤,撒了个黏糊的娇后江继莘被迫投降,一人做起了两个人的任务。
微信就在这时叮咚响了一声,是江继年发来的。江继莘今天刚利用完人给学校捐了栋图书馆,所以不好将卸磨杀驴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手指一划拉,分屏看了眼消息。
江继年只发了一张图片,黑底小盒里,放了半块橡皮。杜南峪藏在枕头底下,临死前唯一要带上的东西,竟然只是半块橡皮。
江继莘本来只是出于习惯随便扫了眼,在看到那半块橡皮时候目光停滞了一瞬,而后又垂下眼皮,继续操作陆简阳的手机为他做周年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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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简阳穿着清爽长款短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继莘已经把今日任务做完,两块手机的游戏音效都关了,他正戴着耳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房间内十分安静,主灯已经关了,只有床头灯还在散发着明黄色暖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简阳竟然觉着江继莘的表情有些伤感。
陆简阳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过来,猝不及防翻身上床“哈!哥哥——”他陆简阳跨坐在江继莘大腿上,看江继莘睁开眼睛展露笑容,刚才的忧郁好像错觉就这样烟消云散。
“洗完了。”江继莘抱着他,摘掉耳机。陆简阳身上带着跟他一样的沐浴露香味,有些诱惑。
陆简阳点头,随手捡起江继莘刚才摘下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听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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