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想考虑呢?也不是要你们马上结婚,就是接触接触,也没什么坏处啊,你就给我一个准话,后天正好放假,能不能跟人家见一面?”
周淮生下意识地往房间里看了看,那人坐在灶台边上,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地面,他的背影看起来纤瘦又脆弱,周淮生心口莫名有些闷。
“我……我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刘婶也不含糊,“行,我明天来找你。”
关上门,周淮生回到灶台边,林知绎抬起头,周淮生才看到他满脸的眼泪。
周淮生叹了口气,拿毛巾来给林知绎擦脸,林知绎默不作声地钻到他怀里,把脸贴在周淮生的颈窝处,茫然道:“怎么办?阿淮,我该怎么办?”
他已经失去卷卷了,即使他和周淮生还能长相厮守,也不能抵消他失去卷卷的痛苦。
明明睡觉前他还亲了好几下卷卷的小脸蛋,小家伙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讲幼儿园里发生的事,讲自己被老师表扬了,声音又嗲又软,撒娇卖乖地求林知绎多陪他一会儿,林知绎记得卷卷穿着鹅黄色的棉质睡衣,抱在怀里比毛绒玩具还要舒服。
林知绎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陪着他。
可现在该怎么办?
他再也见不到卷卷了,就算他和周淮生再生一个,那也不是卷卷了,这比从他身上生生割下一块肉还疼,一想就要流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周淮生没有办法对他的情绪感同身受,他微微后仰,然后轻轻推开了林知绎。
林知绎绝望地闭上眼睛。
原来不是他找回周淮生就可以的。
现在是十年前,周淮生不爱他,卷卷也不存在,他没有从雁蒙山摔下来,林衍德也没有坐牢,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强行把剧情拉回到之前的轨道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一切都变了,之后的风险他无法预测。
他也不想每次出现,都以打破周淮生的平静生活为代价。
林知绎扶着灶台站起来,刚迈出步子,忽然眼前一黑,就倏然倒在了地上,陷入昏迷。
周淮生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
再醒来时,林知绎躺在周淮生的床上,周淮生送走了医生,正准备烧壶热水,林知绎睁开眼,轻轻地喊了一声“阿淮”。
周淮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站在床边。
林知绎说:“我刚刚都在说疯话,你不要当真。”
周淮生怔了怔。
“你的那些事都是我从别人那里问来的,我不认识你,我……我经常犯病的。”
林知绎侧躺着望向周淮生,眼睛里没了神,“我待会儿就走了。”
周淮生“嗯”了一声。
林知绎又说:“我可以在你这里蹭一顿晚饭吗?”
“好,你想吃什么?”
“青椒炒肉。”
“我现在去做。”
“谢谢。”
周淮生重新系上围裙,拿出肉切成丝,热锅里倒油,给林知绎做青椒炒肉,端到桌上,林知绎走过来,接过碗筷,又说了一声“谢谢”。
“你今年几岁?”周淮生问。
林知绎回答道:“十八。”
“你是哪里人?”
“望城,我家里人带我来岩台玩,我一个人跑出来的。”
周淮生点了点头。
林知绎忍着眼泪塞了一口青椒炒肉,又塞了一口饭,嘴里鼓鼓囊囊的,怎么也咽不下去,周淮生连忙给他舀了一碗汤,送到他面前,还帮忙拍了拍林知绎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
林知绎就着汤,好不容易把饭咽了下去,他问:“你后天会去相亲吗?”
周淮生猝不及防,没有回答。
“去吧,我觉得挺合适的,都是beta,家住得又近。”
周淮生笑了笑,“小朋友懂得倒挺多。”
林知绎打定了主意,固执道:“你去吧,我希望你幸福。”
林知绎一直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从来都把周淮生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但他这一次是真切地希望周淮生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不用像之前那样为了陪伴林知绎,在鼎胜里遭人非议,倍受煎熬。
他吃着吃着突然停下,目光里尽是伤感。
周淮生开始回忆林知绎说过的所有疯言疯语,虽然每一句听上去都很莫名其妙,可是毫无缘由地,周淮生竟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他说的不是假话。
因为他哭红的眼睛太惹人心疼了。
“你还在读书吗?”
林知绎点头,“嗯,今年高考。”
“挺好的,”周淮生帮林知绎又舀了一碗汤,“考个好大学。”
林知绎乖乖喝汤,没注意被烫到了舌头,周淮生连忙接过来帮他拿汤匙荡了荡。
十年后他也会这样把林知绎当小孩子照顾,林知绎故意低着头,怕被周淮生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
他突然开口道:“你也可以试着跳出你现在的生活圈,找到更好的工作,过更好的生活。”
周淮生弯了弯嘴角,无奈道:“我——”
林知绎抢白道:“我很期待。”
周淮生神色一凛,瞳孔微缩,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期待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你很好,所以期待你变得更好。”
周淮生难以平复心跳:“……谢谢。”
林知绎吃完了整盘青椒炒肉,连他平日里最不爱吃的青椒都吃得一干二净,周淮生递来毛巾给他擦嘴。
他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边,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沓用信封装着的现金,是他从家里拿的,他趁周淮生去洗毛巾的功夫,偷偷把信封塞到周淮生的枕头底下。
然后就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周淮生心神不宁地洗着毛巾,故意拖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被那个男孩牵引着,但他现在不敢转身,不敢面对林知绎即将离开的事实。
林知绎像流星一样,惊艳又稍纵即逝,把周淮生的平静生活映照得无比平庸,周淮生开始贪恋林知绎身上的光彩。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林知绎说。
周淮生把毛巾晾在架子上,擦了擦手,转身勉强笑道:“好,我送你去村口。”
林知绎摇了摇头,“不用。”
两个人之间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林知绎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前又忍不住,跑回来扑进周淮生怀里,紧紧地搂着周淮生的腰。
周淮生听见一声轻轻的“阿淮”。
他后知后觉地搂住怀里的人。
林知绎在心里默默道:“阿淮,我也不想的,可我不能每次都那么自私。”
与其让周淮生知道他们曾经有一个孩子,让周淮生遗憾,让他任劳任怨地做几十年“保姆”,还不如不要开始。
就像那天在莫问酒吧的巷口,盛家晖问周淮生想不想在鼎胜谋个一官半职,周淮生的回答是“我不想,我挺累的,想回家了”。
周淮生的怀抱很温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林知绎舍不得放开,但他最终还是及时清醒,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打扰你了,对不起。”
说完他就拖着行李箱跑开了,留周淮生站在原地独自惘然。
*
*
林知绎回到望城,在一整个月卧床颓废之后,他终于恢复了状态,回到教室继续上课,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他在大二的时候申请了出国做交换生,一年之后才回来,他按照天之骄子的轨迹生活,认真刻苦,又沉默寡言,周围人都觉得他是个异类,好像没有七情六欲一样。
有对他感兴趣的alpha靠近,他也会果断地拒绝。
他和林衍德断绝了联系,拿着顾念给他留的钱资助了几家望城的儿童福利院,他每个星期都要回望城,陪福利院的孩子做游戏做手工。
剪彩纸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卷卷,想到小家伙为了庆祝他和周淮生的结婚纪念日,晚上不睡觉,偷偷爬起来叠星星,小手都叠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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