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背了书包来?”
“猜猜里面有什么。”
宋先生心里的黄色废料有点上头了,他想起上次南岸带着避孕|套到他办公室自投罗网。他说:“我猜不到。”
南岸打开书包,掏出一张身份证,一本户口本。
宋先生开玩笑:“这是要和我去民政局领证?”
南岸的眼眸熠熠生辉,闪烁着久违的明亮神采,表情里却透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接着,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档,宋先生一扫,看见“意定监护协议”几个大字,一时怔住了。
甲方(委托方、意定被监护人):
姓名:南岸 性别:男 民族:汉
......
南岸说:“我预约了公证,公证完你就可以在手术同意书上面签字了,作为我的意定监护人。”
宋先生很快从震惊里缓过来。
南岸要把意定监护权交给他。
优先于法定监护的意定监护。
从此他有权力和义务,在南岸失去民事行为能力的时候,像监护人一样,照料南岸的生活,安排南岸的医疗,甚至决定南岸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宋先生略微恍惚道:“宝贝,你可要想好了。”
“嗯,”南岸谨慎地点头,似乎在一时莽撞冲动表明心意以后,又怕他拒绝,“我信任你,完全信任你,这样的信任和喜欢不同,我把所有的信赖都交给你,在我昏迷不醒即将从世界上消失的时候,我也信任你。”
宋先生觉得协议书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压得他心里有些沉重,有些喘不过气来。
南岸说喜欢他的脸,然后留在他身边三年任他为所欲为;说想争取他心里的位置,结果先把自己整个交给了他。
这家伙......真的是......
一点也学不聪明的废物点心。
“宝贝......”宋先生想笑又觉得眼睛湿湿热热的想哭,他将面前的人搂进怀里,深深地拥抱他,深深地和他接吻。
他们按预约好的时间走进公证处填写公证申请书,公证过程并不顺利,公证员反复确认这两名年轻人感情深厚、彼此信赖,完成一对一访谈及录像。
从公证处出来,南岸问:“宋先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宋先生斟酌道:“要说出具体的时刻很难,不过我可以确信,不是第一天,也不是今天。”
南岸若有所思。
宋先生将问题回抛给南岸。
南岸郑重地想了想,重复宋先生的话:“不是第一天,也不是今天。”
每一天的喜欢都是一颗星星。
每一颗星星都璀璨生辉。
要找出具体的时间,就好像在浩瀚的星河里,找到有史以来第一颗闪亮的星星那样困难。
车上,宋先生揉了揉南岸的头发:“宝贝,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南岸按捺不住好奇心,反复追问,宋先生还是什么也不说。
南岸琢磨道:“你终于发现我给你的卡里多出5万块钱,所以决定反过来做我的金丝雀忆苦思甜体验生活?”
宋先生脸色一青。
南岸眼前一亮:“难道说你答应我以后绝不从后面来?”
宋先生脸色一绿。
南岸灵光乍现:“你不会给我订做了一个你的等身仿真实体娃娃吧?!”
宋先生脸色一黑。
“别猜了!”宋先生黑着脸透露,“我是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你知道存在、但是从未在现实里见过面的人。”
南岸恍然大悟:“哇,刚做完意定监护公证,你就要带我去见......唔......”
宋先生捂住他的嘴:“不准乱猜,见到你就知道了。”
路途中,南岸车不晕了,头不疼了,连时不时颤抖的右手,也稳当了,整个人处于一种兴奋而紧张的状态中,极其诡异。
宋先生知道南岸在乎形象。可三年来,他从未见过南岸如此频繁地,对着一切可以反光的镜面照镜子,理顺衣领,抚平褶皱,用手指刨一刨头发,恳切地问他,我这样看起来还可以吧?不如我们先回家换身衣服?
宋先生预感不祥。
餐厅包厢外,南岸紧张极了,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宋先生身侧,局促地低着头,指尖在手心里绞来绞去。
宋先生拍了拍他的肩:“紧张什么。”
南岸心脏怦怦狂跳。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是从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他来不及回家一趟,换一件更优雅更体面更衬得上宋先生的衣服。
包厢门打开。
南岸心中的忐忑不安沸腾到极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的人。感觉到有两道慈爱祥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终于鼓起勇气,像小学生一样怯生生地喊道:
“伯、伯父好!”
江教授脸上慈爱祥和的微笑一滞。
第40章 Farewell(1)
南岸抬起眼睛,当场愣住了。
宋先生头疼。
“你们好, 我是江延, 今年38岁, ”江教授礼貌地与二人握手, 微笑仍然优雅得体,“所以叫我伯父,真的是太客气了。”
宋先生解释:“江教授近期会在这里参加一个会议, 日程排满了, 不过答应我们可以多留一段时间, 把团队也安排过来, 做完你的手术。”
南岸呆呆的,然后突然“耶”了一声,猛地扑过去抱住宋先生, 力道之大,用劲之猛,差点把毫无防备的宋先生扑到门板上。
“不用去北京了!”
南岸高兴得能一口气喝下十杯珍珠奶茶,结果喝第一口的时候,他就被珍珠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
宋先生扶额, 丢人。
他拿走南岸的珍珠奶茶, 将奶茶倒进新的空杯, 将珍珠留在原来的杯子里,并往里面放了个小瓷勺,“以后不要珍珠和奶茶一起喝, 容易呛到。”
南岸最近总是被液|体里的颗粒物呛喉,宋先生都怕他哪天被芋圆堵到气管。
江教授见怪不怪:“或许是肿瘤压迫神经系统导致的吞咽困难。”
南岸沉冤昭雪:“我就觉得是脑瘤干的!宋先生还说我什么都甩锅给脑瘤!”
他满怀希冀:“教授,我上学期期末挂科也是脑瘤干的对吧?”
江教授的笑容一僵:“我觉得这两件事情可能没有太强的联系。”
南岸不死心地问:“那我上学期四级没考过,肯定是脑瘤压迫到我的听觉神经,所以听力部分做得很差对吧?”
宋先生微笑:“宝贝,听不清和听不懂是两回事。”
江教授笑了起来,趁南岸去洗手间的功夫,单独对宋先生说:“心态还可以啊,那天怎么突然就崩了。”
宋先生半喜半忧:“他留在我身边还好,一听到要离开我就开始闹,真的离开我却又安安静静不闹了。”
江教授道:“他很幸运,前期那种极轻微的颅脑占位性病变,一般来说连明显症状都没有,能发现纯粹是运气。但我必须说明,一切手术都有风险,如果不是他的情况恶化得太快,我是建议保守治疗的。”
宋先生心里始终惦记着成功率的问题。
“这我什么都不能向你们保证,”江教授沉吟道,“不过也不用担忧过度,会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我一般来说不会收。”
有医生愿意收治,情况总是乐观的。
宋先生问:“后遗症方面?”
江教授道:“这我更不能保证了,尽量控制在较轻微的范围。”
宋先生稍微安心。
快到家的时候,南岸想下车慢慢地沿着街道走回去,宋先生陪着他。
夕阳缓缓沉入这座钢筋水泥铸就的工业化城市,浅淡的澄金色余晖在大厦间来回折射,煦风拂过,倦鸟唧唧喳喳地归巢,地面上拖着两道斜长的影子。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宋先生心底一片宁静祥和。
南岸:“我真的以为你要带我见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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