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慧:【云轻, 你好, 我是奶奶。】
叶爱民:【云轻, 你好, 我是爷爷。】
生疏而尴尬的自我介绍。
叶云轻深吸一口气, 回了一个【嗯】。
那头两位老人似乎觉得手机打字费劲, 直接发了语音过来,声音让叶云轻感觉很陌生。
许晓慧:【抱歉啊云轻, 之前频繁换工作手机, 又得保密, 一直没加你的微信。】
叶爱民:【爷爷奶奶现在正式退休了,不管事儿了。你要是有空, 可以跟我俩唠唠嗑。要是、要是觉得打扰, 就……就甭搭理我俩。】
叶云轻和伯父至少一年还有几次聊天和通话, 前年对方来A市出差,也不尴不尬地吃过一顿饭,可对于祖父母的记忆, 完全存在于小时候, 以及新闻里。
他手指悬空在手机界面, 犹豫许久, 输入了一个【嗯】, 想到他们小心翼翼的语气又有些不忍,加了三个字。
叶云轻:【嗯,不打扰。】
两位老人不知道是没话说了还是在努力措辞,隔了一会儿才发来语音。
许晓慧:【那个……轻轻呐,要不要把你对象也拉群里?我和你爷爷还没见过他呢。】
叶云轻不太希望打扰程景曜,回到:【他最近忙,过阵子再说吧。】
叶爱民:【对对,听说他父亲住院了,现在好些了吗?】
叶云轻:【病情稳定了。】
许是找到了话题,两位老人就着程景曜和吞吞和叶云轻聊了起来,关心他的近况,说他们这两天在看他们一家参加的综艺。
叶云轻一开始的回复都比较简短,后面也会多说一两句,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剧组预订的酒店。
他握着手机愣了下,回了句;【我得工作了。】
两位老人马上回了一句语音:【好好好,工作重要,你先忙,下回聊。】
对方分明是体贴他,让他先去忙,但叶云轻听见“工作重要”那几个字却觉得刺耳,连忙退出聊天界面,收起手机下车。
他来的第一天没有戏,周导让他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他就待在房间看剧本。
看了半天似乎看不进去,他窝在床边的沙发上发起了呆,想那两株一左一右的向日葵,想父亲的葬礼,想母亲的葬礼,想他们没办法照顾他时,露出的为难的表情……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他依旧觉得难过。
这时,视频通话的铃声突然响起。
叶云轻怔了下,突然有点不敢接。
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摸向手机,却发现发起通话的并不是他暂时不想面对的长辈,而是程景曜。
他连忙接通,男人熟悉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让他心情一松。
“到了?”程景曜见他人在酒店房间,松了一口气,语气略带埋怨,“也不发个消息说一声。”
叶云轻抱住膝盖缩在沙发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笑笑说:“忘了。”
程景曜却察觉他情绪不对,眉头微皱,温声问:“怎么了?”
叶云轻顿了顿,还是将实情说出。然后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但是现在……还是有点矫情。”
程景曜人在办公室,闻言也用拳头撑着下巴趴到桌面上,手机支在面前,像是耳语一般对他说:“要我抱抱你吗?”
叶云轻合了下眼睛,藏住微红的眼睛,轻声:“嗯。”
程景曜靠近屏幕,隔空亲了下他,“抱不到,先欠着,这是利息。”
叶云轻弯弯眼睛笑了,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膝头,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
程景曜继续轻声哄他:“你是自由的。不管他们示好、关心,还是做别的什么,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搭理就不搭理,你不欠他们什么,不必受他们拘束。”
“嗯。”叶云轻抬起脸来看向他,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迷茫和无助,而是藏着淡淡的笑意。
程景曜又道:“改天他们要是又发消息,你把我拉到群里,不想回应的时候,我来替你应付。”
“应付”这个词,就用得很微妙。
就像叶云轻说的,如果程景曜不想见到程徽,他和吞吞会替他去看。
有些事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好面对,交给对方反而会简单许多。
而他和程景曜,本身就是不分你我的一体。
于是叶云轻又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彻底松快了。
*
叶云轻很快调整好状态,进入紧锣密鼓的拍摄过程。
举办过冬奥的比赛场馆本身也是一个旅游景点,有不少游客来打卡。Y城的冬奥体育馆不是当时举办冬奥的主场馆,客流量不算太大,所以剧组才能争取来这里拍摄。
涉及正式比赛,拍摄场面就大了许多,有更多的群演和机位需要调度。好在周导经验丰富,对于大场面也驾轻就熟,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拍摄计划。
叶云轻依旧是剧组最忙的一个,有戏上戏,没戏也在练习比赛节目。
程徽术后恢复还算不错,一周后病情基本稳定,在医院待不住,打算回老宅疗养。
程景曜给他安排了家庭医生和护工住家照顾。
程景暄准备第二天出国,在这边待了一周多,国外的事务已经积压了不少。一家人在老宅吃饭,给他送行。
叶云轻那天没有夜戏,通过视频凑了凑热闹,见程徽头发虽然又白了不少,脸色却比前几天好,知道他应当是熬过来了。
只是行动还是不便,得坐轮椅。
饭后,程徽把两个儿子叫去了书房,重申了遗嘱的事,叫他们到时候不必理会程家那些亲戚。
他原本不知道手术室门外那事儿,是那天那几个中年男女口中的儿子,亲自来医院负荆请罪,替父母向他道歉。
程徽当初会赏识他,就是看他有能力,为人也不错,料想是上梁虽然歪了,下梁却自己掰正了,也是不容易。于是也没有苛责他,只是让他“管管”自己父母。
程景曜本来就没把那几个“亲戚”放在心上,后来一打听,是他们听信了什么网络投资理财平台,把棺材本都亏了,还欠了债。
于是把主意打到程徽这儿,想着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也许程徽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就够他们还债了。
程景曜把这事儿透露给了那人的儿子,听说对方报了警,用法律途径追回资金,并且开始限额支付父母的赡养费,暂时将他们拿捏住了。
“景暄明天回去,你呢?”程徽看向小儿子,“刚刚听你们说,要带吞吞和云霄去看云轻?”
程景曜点头:“你要是无聊,可以让吞……云霄留下来陪你。”
程徽笑了下:“算了,别拘着孩子,我看吞吞确实想爸爸了,让云霄陪他去吧,注意安全。”
程景曜默了一瞬,心想哪有孩子会不想爸爸?
“嗯,时间不早了,我叫护工过来,早点安顿你休息。”程景曜说着便起身。
“你——”程徽突然开口叫住他,“你和云轻,不打算办婚礼吗?趁、趁我还能动,还能看一眼。”
程景曜:“……我们会考虑,但不会为了办婚礼而办。”
程徽怔了下,浑浊的老眼看向他,缓缓点头:“好……好,你们自己考虑。”
程景暄看向程景曜,想劝他说点好听的,又不好开口,朝他使眼色,他又不搭理。
只见他拉开房门走出去,半侧过身留下一句:“所以你活久一点,说不定就看得到。”
程徽看向门口,浑浊的老眼亮了亮,点头:“好,好,好……”他努力,活久一点。
程景暄看着弟弟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将程徽推回了卧室。
*
周六,吞吞和大爸爸、云霄哥哥一块去机场送大伯伯,然后自己也搭上飞往Y城的飞机。
十一月份,偏北的城市都开始下雪,飞机晚点了一会儿,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灰蒙蒙的,飘着雪花。
吞吞裹着羽绒服缩在大爸爸怀里,冻得打摆子,上了开着暖气的车子才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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