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写输入,一句话不知道要写多久,卢景看着那边一直是正在输入,很久很久才发过来一条。
妈妈:你要是回来就好了
妈妈:我就说媛媛怎么老说到你,她晚上去跟高中同学聚会,本来想给你介绍认识一个高中同学
妈妈:你妹妹都开始操心你的事了,你自己也该着急了!我问过了,那个姑娘现在是幼儿园老师,温柔孝顺,人家的择偶标准你都满足!说了身高要一米七以上,工资六千以上,房子车子不重要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性格最好不要那么强势,最重要的是没有外债,你妹妹一下子就想到你
妈妈:我先帮你答应了说可以聊聊,好不好?媛媛晚上去聚餐的时候肯定跟人家解释你真是因为工作回不来,到时候人家要是愿意,我就让媛媛把微信推给你
妈妈:不过人家说了,最好是要回来家里这边工作生活,爸爸妈妈也希望你回来,家里的小辈只有你在外面,要是有机会回家吧!你担心工作不好找,我让你爸给你找一个比你现在工资还要高的
妈妈的昵称是“幸福”,以前卢景没有改过她的备注,每次发来消息都是“幸福”发来一条新消息。将“幸福”改成“妈妈”是十一前一天的时候,他烫头发的时候无聊,翻消息列表看见“幸福”二字,发了会儿呆,做贼心虚,动手改成了“妈妈”。
卢景知道自己的人生在发生很多变化,他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许多人不喜欢人生的既定道路,搞不懂为什么每个人生下来明明是独一无二、毫不相同的,却要过一样的生活。
上学的时候要做的事情是好好学习,不可以早恋不可以去娱乐场所不可以乱花爸妈的血汗钱,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情嘛。大学毕业之后人生好像可以出现岔路口了,你可以选择工作或者读研甚至读博,但是它们最后又会汇合到一起──毕业之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三十岁之前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生一个孩子。
然后你的孩子又走上这条道路。
太多人痛恨这种规定的人生轨迹,可卢景以前会觉得庆幸,他真的太喜欢这种被淹没在无数人里的感觉了,这样就没有人发现他,没有人知道他做得到底好还是不好,没有人来评判他。
可现在他在很清醒很坚定地“脱轨”,他想要改变自己的发型让自己变得漂亮、不同,他甚至正视了自己内心对另一个同性的喜欢,这对以前的他来说都是很不可思议的。
这种“脱轨”绝对有悖于妈妈想要的“幸福”,卢景一时无法面对,他还是有逃避的下意识,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修改备注,让自己对所谓的“幸福”视而不见。
妈妈:卢景,妈妈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一个太有主见的孩子,我和你爸对你的要求也不高,我们从没有希望你出人头地
妈妈:希望你健康快乐,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我闭眼之前能抱上孙子,我身体也挺好的还能活两年,所以我也不催你
妈妈:哥姐结婚我没催你,现在妹妹也结婚了,小妹也带了男朋友回来,咱家就你一个在外头打工,没着落的
妈妈:饭桌上都问我卢景怎么样,找对象了没有,在外头混房子首付混出来没有,我都没跟你说过,怕你有压力
妈妈:你跟媛媛的同学接触一下,别叫我担心
妈妈:行不行
对话框沉寂好久,卢景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反复地看这些话。突然觉得这几天他好像进入了一个自己给自己创造的乌托邦里,他为自己的一丁点改变而满足,因为胡斯御的一句“你是我玩这个游戏最大的彩蛋”而飘飘然,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人生真的可以这么过下去──
他变得越来越可以跟胡斯御站在一起,两个人住在那个有落地窗的大房子里,明年他应该会涨薪,升职的话……以他的性格可能不会太快,但他会努力,争取两年内月薪过万。
虽然胡斯御很有钱,可他也得很有钱才行,他不想让胡斯御压力那么大,他想跟胡斯御一起买一套房子,写两个人的名字,安家。
都快忘了他其实是有一个家的。
卢景第一次意识到他到底多么喜欢胡斯御,一直以来他都在被动地接受。胡斯御说喜欢他,他考虑要不要面对要不要接受;胡斯御说搬到大房子,他尽管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仍然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答应搬过去。
他在仰望胡斯御的同时一直给自己加油打气,想要追赶上他,他的目光其实一直都是紧盯着自己的,想要变好,想要配得上,可忘了多看一看胡斯御。
他从没有跟胡斯御说过“我喜欢你”。
胡斯御在睡觉。
房间不大,但国风气息浓重。没有摆放现代的沙发,而是一排连在一起的红木椅子,地板家具都是木质;床倒是比较现代,跟普通酒店里的床没有区别。
卢景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在床边看胡斯御的脸。他睡觉没有脱外套,铺在床上的被子也没掀起来,直接躺在上面,不知道冷不冷。
睫毛不是很翘,弧度微微,闭着眼睛的时候敛下来,变成乖顺的黑色的帘。呼吸稍重,酒后呼吸变重很正常,鼻翼随着一呼一吸起伏。
他们玩笑说胡斯御配不上自己真是很没有道理的,明星如果不精修也不一定会有胡斯御长得好看吧!很多明星的气质是后来才培养来的,而胡斯御天生便有。虽然他睡得沉,看不出什么气质来。
卢景轻手轻脚出了门,关门的时候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推进去,锁芯卡进去的时候还是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咔”。
走廊上一排绿植,卢景站在窗边给妈妈打电话,几乎是刚拨出去就被接听起来。
“喂?宝,你同事醒了啊?”
卢景抿唇,话还没有说出口,心脏已经跳得他快要耳鸣。卢妈妈发来的消息看似心情低落,实则说起话来语气很正常。卢景开口:“没有,我到走廊上来了。”
“我跟你说的你看到了没有?媛媛跟我说已经出发过去同学聚会了,见到那个同学就跟她说,你跟人家……”
“妈,我不想认识她,不要麻烦媛媛了。”
电话沉默了几秒。
“那你是有对象了吗?”
“……还没有。”卢景闭了闭眼睛,这么说,“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我也不想相亲。”
“相亲没什么不好啊,谁不是相亲找对象啊。你们自己谈的恋爱哪有能成的?你大姐当初跟初中同学谈了多少年,瞒着家里早恋,都大学了还在谈,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不也分了?找对象还是得门当户对,年轻人就爱说喜欢,喜欢能喜欢一辈子吗?对不对?合适才能过一辈子。”
“……”
“你说妈妈说得有没有道理?你也是大人了,这些道理你肯定懂。我跟你爸也是相亲认识的,不也有了你,现在过得挺幸福的。你大姐跟初中同学分了不也相亲?孩子都有了,人家婆婆可喜欢你大姐了。”
卢景真是不喜欢这些说辞,每个人都在这么说,每个人都有一些高高在上自认为真理捏在自己手上的论调,包括他的妈妈。卢景有些烦躁,他烦躁到没办法在原地安静地站着,伸出手想揪绿植的叶子。
下手的前一秒突然想到大柳那张正气十足的脸,在听到自己跟胡斯御是“爱人”关系后没有一丝惊讶的笑意,于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改成狠狠拽自己的衣角,揪在手里攥成一团。
卢景找不出反驳的点,他确实不擅长跟别人辩论。他明知妈妈说得完全不对,“合适”就是天理吗?男人必须跟女人相爱,离过婚的女人只能找一个带孩子的二婚男人,没超过一米七的男人找对象就不要要求太高了,这些就是天理吗?可他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
他讨厌自己笨拙的嘴,脚下烧了一团煎人的火一样,他憋着一口气挪了挪位置,心里还是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便干脆转过身来。
却猛地看见站在对面,背靠着墙姿势随意的胡斯御。胡斯御眼睛里好像装着一泊极平静的湖,只是视线相交的瞬间,卢景的烦躁全部不知所踪,他稳稳地落在原地,心里一片安定。
上一篇:真少爷以为自己是万人嫌
下一篇:停电时我被舍友偷亲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