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徐映月把王昙带走的,救完又拎着不成器的小儿子骂了一句,才把人扔远。
王昙恨在心头口难开,有苦说不出。王绰给的那点儿贿赂烫手无比,简直是卖命钱。
悔不当初。
而王绰在看到徐映月的那一刻就冷静下来一半,没再往前追。
母亲出现得这么及时,再结合之前种种,肯定是和吃里扒外的王昙一条心了。
果不其然,面对王绰提出的问题,徐映月坦然道:“是,虞尧之走了,可他要走就走,还想怎么样?
什么?我为什么要拦,我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送他走的啊!王绰啊王绰,你自己说我劝了多少次了!这个神经病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执迷不悟,是脑子进水了吗?
你自己看看你这一身上下,你不疼,我这个当妈的看了痛得要死啊!要是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我就算被枪毙也要弄死虞尧之!”
王绰听到虞尧之真走了,不由得眼前0.5黑。
骨折的手指在绷带里肿胀抽搐,疼得钻心。脖子上被啃噬的齿痕仿佛要再度裂开。眼睛更不必多提,还在黑暗里舔舐灼痛的伤处。
结了婚就是伴侣、是同林鸟,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了就不用斤斤计较。
被伤害会如此痛苦,伤害别人又是如此容易。而对打、暴力,都是他和虞尧之之间的事,是他要付出的代价,是虞尧之要厘清的账单,是弥补、赎罪、献祭。
是重现过去的可能性。
他刚弄清了一鳞半爪,才懂得要懂得,才明白要明白,虞尧之就走了!
还没来得及消除罪过的记忆!
还没来得及啊,没来得及啊!
他的心血汗水,付诸东流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化作铁锤,敲击在身上,将撕心裂肺的苦痛锤锻进他的胸膛。
王绰颓丧地垂着颈子,雕塑般静了片刻,开始发狂,他痛恨地抓自己的头发,摇晃颤栗道:“他什么都不懂,你们就让他走,他应该留在我身边,否则出事了怎么办?他还生着病呢……”
句句泣血,咬牙切齿,憋闷无力,却又无处发泄。
好恍惚。
王绰崩溃,自成年来第一次落泪,哭了一分钟,六十秒。
掐表计算般的精准。
前三十秒是野兽般的嚎啕,后半分钟是断气似的抽噎。医生说绝不可以流泪,但还是在流泪,就像冬天的树叶会掉一样自然。
脑仁和眼球连成一片在疼,手指和心串成一线在疼。
疼好,疼太好了,可以不去想那让人惶恐的可能性,即再也找不到虞尧之了。
天啊......
王绰的胸膛起伏不停,深深凹陷复又弹起,让人怀疑他是否马上要断了气。
徐映月也慌,连忙按铃叫来医护人员看住他,怕真出大事。
王绰终究是缓了过来,可这时候的他也变成疯子了,被别人七手八脚地按在床上,狼狈不堪容颜憔悴,不是疯子是什么?
所以除了日常用药,又加了一项心理治疗,正是虞尧之之前用过的医生。
有趣的循环。
可疯子看完病还是不悔改,心心念念着让徐映月把虞尧之找回来。
“查一查,或者我自己查。”
徐映月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只说混乱得很没注意,没被打死算虞尧之命大。
王父恶毒冷漠不假,但手段高明心智坚定。
看来王绰虽靠年轻气盛打垮了自己父亲,但只夺走了皮,没继承到骨。怪不得沉稳地活了三十几年,忽然就返老还童进入发疯叛逆期了!
还学了那梁山伯罗密欧,要死要活。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怜自己家里基因变异,竟出了两只王八!
王绰没出息!
王昙更是个草包!
徐映月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才趁王绰在医院,断掉了其与外界的联系。
“别管公司了,一时半会儿WN也垮不了,先把自己的小命管好!”
而王绰两兄弟虽然都很“孝顺”,但最多阴奉阳违,绝不可能正面噬母,跑过去给徐映月两耳光。
王绰也就只好顺着对方心意来,先忍下去,慢慢好转,伪装正常。
至于弟弟王昙,早已想好该如何将其发配边疆。
看了就心烦,滚得越远越好。
第40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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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绰歇着,他花钱雇的人可不能歇,除了摸查虞尧之的逃跑路线,还通过老早就排问清楚的林聘的信息,轻松把人截住。
林聘本还在为这场没头没尾的恋爱暗自神伤——身伤也不少——就被辅导员叫出来,配合调查了。
他蒙头转向一进门,就看到王绰坐在桌后,明明旁边人也不少,但就这位最出彩、最吸睛。
王绰皮相好,又注意保养,面孔英俊非凡,衣着低调讲究,连袖口领扣都妥帖慰服,如此这般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地精致着,处处都成熟有魅力。
只一双眼睛半窄眯起,转动着同他对视。
然后嘴角一提,笑了。
好熟悉的神情。
不知为何,林聘心里一寒背上汗毛竖起,直觉对方恶意满满。
但交流时的王绰谦逊有礼,声音醇厚低沉,没一点拿架子耍威风的意思,先出示了他们的身份信息和备案,表明来意,说是林聘可能同涉及泄露WN公司机密的人员有所来往,需要了解一下情况,然后礼貌地问了些问题。
主要关于林聘和虞尧之的关系、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做的、是什么时候做的、交流的内容等。
有些很私密,有些很日常。
林聘犹犹豫豫、挑拣着答。
到现在他才知道陈调原来不是陈调,而是虞尧之,非常秀美的名字,配得上那一身好皮囊。
除了逃犯是真,别的都是假,假名字假经历,感情自然也是假的,怪不得最后动手时半点儿情面也不留,伤透人心。
但鬼使神差,又或许是虞尧之的最后一句提点作祟,他还是真假掺半说了些话,为事情真相罩上一层薄纱。
可那些问题和回答,文字和语气,已足够搭建虞尧之在外生活的场景,让王绰清楚地明白,原来虞尧之一个人活得也挺开心,甚至还有空做手工,给自己织几顶绿帽子戴在头顶。
于是越看林聘越不顺眼,一个穷酸蛤蟆毛头小子,有什么好?两颗眼睛小黑豆似的贴在大饼脸上,值得虞尧之跟他温言软语谈恋爱?
王绰听着听着,强撑出的内涵修养不翼而飞,脸色逐渐变的铁青,和脑袋上无形的绿帽相映成趣,从头到脚都被染成了渐变绿,从成熟男士变成了拈酸吃醋的土霸王。
尤其听到他们散步接吻的那一节,王绰握拳猛锤一下桌面,气得整个人都扭曲了。
还是律师更专业,见雇主状况不对,赶紧把问话接力到自己手里。
王绰险险收住脾气,恢复常态,又怕自己再次控制不住,所以起身就走。
还是律师兜底,跟被吓到有些吃惊的林聘说了两句客套话,大意是公司因为虞尧之蒙受了重大损失,所以王绰才会如此在意。
“哦哦,是这样。”
林聘说,心里却很怀疑。
王绰肯定在意,在意得不得了,他白天走正常流程约谈林聘,气得胸口疼,回到房间,助手递上翻查到的遗留物品,又让王昙看到了草稿纸上凌乱的字迹。
“王绰、王绰、王绰。”
都是他的名字,横竖都有,力透纸背,可以猜想虞尧之书写时该是如何的痛恨、如何的咬牙切齿。
情感是充沛的,但和思念没有关系,因为王绰的名字后头总缀着别的词,一半是王八蛋,一半是贱种。
小学生似的幼稚诅咒。
王绰把纸团团揉皱了扔掉,转身就要走,没几秒又开门进屋,把纸捡起来,让助手把除王绰以外的字涂掉。
虽然快气死了,但总不能什么都没捞着。
他现在一只眼睛全亮光面,一只眼睛半瞎磨砂,虽没什么大差别,但仔细观察总能看出些许不同,比如左眼总有些雾蒙蒙。
也算是做到了物理意义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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