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笑了一下,暂时离席,拐到角落无人处才给蒙斌回了电话。
那头很快接了,背景声嘈杂,有碗筷盘子相碰的声音。蒙斌大概也是在吃饭。
“你怎么来了?姚总知道吗?”
“他知道什么?”蒙斌道,“我过来给他们维护程序,对接人又不是他。”
“这样……”庄晏疑惑,“昨晚怎么不说?”
蒙斌轻描淡写:“忘了。”
“要待多久?”
“明天下午回。本来就不是多大事。”实际上负责维护的是别人,然而蒙斌一时脑热,顶替了同事,亲自过来了。
他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没来过这边,顺便旅游一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庄晏笑了:“我给你当向导。”
“啧。”蒙斌不爽,“你也才来多久啊?装什么本地人?”
庄晏的饭局散了,司机送姚宪回家醒酒,庄晏其实也有点晕乎,换做平日他也就回家了,可今天有“贵客”,他莫名的亢奋、雀跃,连自己都找不出会这样的原因,只当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外地待久了,突然有熟悉的……朋友过来,所以会忍不住的开心。
对,就是朋友。
庄晏自己打车回了公司。姚宪的公司包了大厦其中的三层,外立面挂着硕大的“新学教育”四个大字,第一层设有咨询台、会客室、会议室、休闲室等等,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和合作方的。
第二层就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地、直播用的房间、机房等等,公共区域则摆着长桌,偶尔会有一些下午茶和各种零食水果。
第三层则是高层老总们的办公室,都是独立房间,环境安静严肃,多半是黑白金配色,磨砂玻璃上贴着名称,尽头就是姚总和富总的办公室、会客室。
庄晏乘电梯直达第二层,出来就问路过的同事:“今天来维护的人呢?”
“你说蒙哥?”对方往机房那边指了指,“好像在那边,之前看到来着。”
庄晏忙往机房去了,连脚步都无意识加快了不少。
他这会儿浑身带着酒味,脑袋也晕乎乎的,往前小跑的动作,仿佛一只要扑进鸟巢的倦鸟,他视线不断搜寻,终于在机房门口,听到了熟悉的男声。
“蒙……”他正要说话,却听里面传来另一男声,清亮年轻,带着崇拜和笑意。
“这样就行了吗蒙哥?您看看我做的对吗?”
“可以。”蒙斌耐心道,“之后你们自己就可以这样,日志导出来给我就行。”
“好的蒙哥。”
庄晏莫名其妙的噤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悄悄靠近,往林立的机箱后侧看去。
数据线密密麻麻,机房里常年“嗡嗡”响的电流声,黄绿交织的指示灯,令人仿佛置身某种科幻片现场。庄晏没来过机房,他也不懂这些,然而此时此刻,那两个紧贴的人影身处这充满了金属感的狭窄之地,却显得那么合适。
这边部门多,庄晏也不是每个同事都认得。年轻人穿着衬衫马甲,清瘦干净,头发理得很短,看起来和夏茂的气质有几分相似,他只比蒙斌矮一点,而蒙斌高高大大,大概因为热脱了外套,只着黑色毛衣、牛仔裤,正认真给对方讲解。
庄晏看着他,四个多月没见,男人好像更壮了一些,下颚到颈项的线条感却十分好看。他带着笑,时不时夸奖年轻男人,又因为对方的崇拜,露出了一些自负的模样。
“谢谢蒙哥……他们说来的是您,我还不信呢。之前论坛里您发的那个程序,我太佩服了,您是怎么想到的?”
“你用了?”蒙斌笑起来,“小伙子不错啊,有眼光。”
“我可以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吗?”
“可以。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眼看两人聊得欢快,那年轻人的兴奋仿佛带着光,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庄晏所有的雀跃和亢奋都消失了,酒劲也退了一些,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件傻事——他就该等蒙斌来联系自己,这般巴巴跑来见他,显得自己很在乎似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正这时,门口却有人道:“庄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机房里,那两个挨得很近的男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庄晏觉得很尴尬,然而他仍维持着镇定和从容,坐在休息室里等蒙斌把事情处理好了,才过来找他。
彼时,庄晏已经喝光了第三杯咖啡。
他跑了好几趟厕所,最后一次回来时,脸色带了点懊恼。正烦躁,蒙斌和年轻人告别,走过来,庄晏下意识看了那年轻人的背影一眼,感觉对方走路都蹦着。
“我好了。”蒙斌道,“不好意思久等了。你不上班吗?”
“今天已经没事了。”庄晏起身,“走吧,带你到处逛逛。”
下午四点,庄晏带蒙斌去了郊外的旧城区:“这边还可以,比新区安静,吃的也多。出去玩别总找什么景点,就这种大家平时生活的地方,反而有惊喜。”
蒙斌拿手机拍照,古旧斑驳的小楼,带了地方特色的墙面设计,爬山虎已经枯萎了,然而能想象明年初春,它重新爬满整栋旧楼的模样,一定很美。
凹凸不平的古旧地面上,还能看到凝固的、属于曾经的车轮印记,两旁是来往的当地人,做着简单的小本买卖。
蒙斌的手机拍着拍着,将斜前方的庄晏拍了进去。
他指着一家特色牛肉店给蒙斌介绍有多划算多好吃;他背着手,像在讲台上教学,背影挺拔,面色认真;他跑到一家复古咖啡馆门口,问蒙斌吃不吃下午茶;他在一家泛着历史色泽的照相馆门口,指着玻璃橱窗里贴着的名人画像,给蒙斌介绍相关历史。
蒙斌时不时应一声,眼神是自己都不知道的认真,迷恋地看着镜头里的男人。
他感应到的,那点无法解释的“联系”,在此时落在了实处。仿佛他和庄晏,本就该这样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年,就这样简单朴实的在一起,说一些没营养的话,吵一些没营养的架。
然而为什么,他们就把彼此弄丢了?
蒙斌心里陡然泛起一股酸意,喉咙里像是堵住了棉花。他从相册里抬头,手机里定格着庄晏的笑容,而现实里,自己明天就要回去,庄晏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从此以后,他们也不会有别的关系。
还能做朋友,已经很好了。
然而此时此刻,蒙斌才明白,“只能做朋友”几个字,是多么令人煎熬。
“发什么呆?”晚上六点半,庄晏带蒙斌回城,在一家自己很喜欢的特色店里坐下来,请蒙斌吃饭。
“……没什么。”
庄晏要喊酒,蒙斌阻止了:“你中午才喝了,算了。”
庄晏没强求,两人吃过饭,庄晏接了姚宪的电话。
“你终于醒了?”庄晏玩着筷子,余光瞄见蒙斌摸出烟叼着,眉眼沉下来时,蒙斌身上那种浓浓的雄性气息就格外吸引人。
姚宪:“不该喝那么快的……你在家吗?”
“在外面吃饭。”
“啧。”姚宪道,“还想说请你吃饭。吃完了吗?没吃完别吃了,打车过来,或者我让司机接你。”
“吃完了。”庄晏道,“我在接待朋友,你自己吃吧。”
“接待什么朋友?不早说?那肯定是我做东啊!赶紧的,我让司机来接,我安排晚上娱乐活动,怎么样?”
“不怎么样。”庄晏面无表情,“怎么哪儿都有你?喝多就好好休息,晚上吃清淡点,别瞎跑了。”
蒙斌安静抽烟,抬眼看了庄晏一眼。对方板着脸训人,实则心软得很,耳根也软,听不得别人说几句好话。
他突然很想握一握庄晏的手,突然很想亲一亲他颜色浅淡的唇。
还是该要酒的,蒙斌想。
他呼出口长气,淡蓝色的烟雾缭绕,他站起身,要出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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