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太多,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隐晦地说:“跳高也好,跳远也罢,在同一个操场上没有走散就好。”
游弋笑笑没说话。
聚会散场的时候,霍域的电话正好打过来。他最近一个月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三天两头给游弋打电话,搞得谷壮壮直抗议。
手机就放在台面上,纪闻栖一扫就看到了,笑着冲游弋举了举杯。
游弋不理解他在笑什么,拿着手机出了包厢,接起来听到霍域问:“还没散?”
“散了散了,都往出走了。”
旁边很多同学在道别,游弋恍惚间以为这只是高中一个普通晚自习的结束。他看着人群三三两两往外走,跟霍域念叨着:“唐蓓蕾变漂亮了,还问起你。纪闻栖长高了,跟我差不多了,郎老师杨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届学生折磨的,多了好几条皱纹……”
念叨来念叨去,他忽然想问霍域:“怎么大家都在往前走,我却被困在了17岁?”
电话那头霍域笑着说:“你也长高了,也变帅了。”
啧。这人最近总是这样,游弋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到底在抽什么风?”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这个月每天都在给我打电话,而且昨天晚上不是熬了通宵吗?还不睡?”
游弋说着看了一眼表,忘了自己刚才想问什么:“我靠!你三十多个小时没睡了吧?你要死啊?”
霍域的笑声紧贴在耳边:“马上马上”。
“你下回再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我不接啊,我看你是要成仙儿。”
说话的功夫谷茁茁和谷壮壮也出来了,谷壮壮一看他在打电话就又炸了:“我域哥?”
他边往过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我问问他为什么天天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
游弋看他一眼,跟霍域说:“壮壮来了,挂了,你赶紧睡。”
说完就按了挂断,跟防贼一样麻溜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谷壮壮气死了:“靠,你让我说句话能死啊?”
游弋敷衍地安慰他一句:“下回吧啊,乖弟弟。”
谷壮壮眯了眯眼道:“你俩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吧?”
谷茁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应和:“不会吧不会吧?”
游弋没空搭理他们,夜风一吹,脑子更清醒了,他也觉得霍域最近有点儿不寻常。不光是电话打得频繁,连话也总是说得弯弯绕绕,可游弋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来他出现这种变化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月前对他来说再平凡不过了,每天待在小作坊都没怎么出过门,那么霍域呢?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就开始翻霍域以及他同学的社交账号,翻到半夜都没翻出什么异常,无非就是毕设、实习、吃喝玩乐那些事儿。
那霍域到底是怎么了呢?游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而且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每天早上醒来一定会收到霍域大半夜发来的“早”,中午会问他:“今天吃什么?”到晚上电话一定会打过来,以至于游弋连啤酒都不会碰了,好像在害怕霍域隔着电话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而且,一向毒舌的霍域最近竟然一反常态,正常得都有些过了。会跟他讨论作品,会聊起一些无聊的小事儿,就连关心的话也都说得直来直去,不会拐着弯儿阴阳怪气了。
游弋都快吓死了。有一天晚上他实在没忍住,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最近没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吧?”
霍域愣了一瞬,马上开始骂人:“你脑子就是一颗水球吧?晃一晃大坝都得决堤!你不会以为我要寻短见吧?你怎么不连夜给我扯两米白绫送来,我还能留个全尸。”
游弋呼出一口气,放心了,这确实是那个霍域,原汁原味的。悬着的心落回去了,可紧接着又像触了电。
在霍域认真叫他名字的时候,开视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的时候,说起所有的未来都无条件带上他的时候……他的心脏病入膏肓了。
四月底,梨花开了满院儿。小巧可爱的白花香气扑鼻、赏心悦目,可在游弋眼里它们却成了催命符。
等花开败的时候,霍域就该回来了,他的认罪书也是时候写了。
有几天,他天天坐在院儿里的石桌旁,捏着一支笔,皱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芋头,你好……”好像有点儿不够严肃。
“霍域,见信如面,梨花为念……”这也太别扭了。
光个开头他就写了七八页,写一张废一张,废一张团起来扔一张,全扔在了细碎的梨花堆里。
他有种冲动,想把认罪书干脆写成情书,可心脏狂跳,手在乱抖,都分不清是在兴奋还是在害怕。
一整本信纸用完,游弋的情书不出意外地宣告失败。
于茉莉在屋里骂他:“狗啃的字净浪费纸,还给我到处乱扔,一会儿不给我扫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游弋没听见似的,呆呆愣愣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先是回屋拿了个袋子,把那些纸团都捡起来装进去,拿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捧着个奶奶用来装冬瓜糖的玻璃罐,把地上的梨花一捧一捧地装进里面,盖上盖子,跑到了霍域房间。
罐子摆在桌上,游弋觉得他交了差。想说的话梨花都听见了,你听不见那是你笨啊小芋头。
他想着要这么捉弄霍域,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这个房间久违了。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哪儿哪儿都是霍域,往事过电影般重演。
游弋闭了闭眼,仓皇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临开门出去前,他又返回来挪了挪罐子的位置,跟有强迫症一样把罐子正正好好地摆在了霍域书桌正中间。
摆完正要走,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脑子灵光一现,终于拉住了那一团麻绳的小小线头。
他忽然冲出房间,边往楼下跑边喊:“林妈妈,林妈妈,秋荷妈妈,我亲妈,你在哪儿呢?”
林秋荷从书房探出脑袋:“怎么了怎么了,书房,我写字呢。”
游弋急匆匆跑过来:“别写了,别写了,出大事儿了我的妈呀,快告诉我霍域那台旧电脑哪儿去了?”
“旧电脑?他拿走了啊。”
拿走了……游弋站在平地上无端端感受到了离心力,简直要了命了。他抓着林秋荷的手臂问:“他有新的拿那个旧的干什么?”
“他上回回来临走的时候想起来旧电脑里面有一些资料,也来不及去买硬盘了,所以就干脆把电脑带走了。怎么了,你要用?”
游弋心想:对,我要用,我得抱着它撞树去了。
第40章 霍域必须活着!
霍域走的这几年,游弋站在东八区的阳光下却每天淋着零时区的雨。
那年他给霍域下游戏的时候顺便帮他装了一个壁纸软件。这么多年过去,那款平平无奇的壁纸软件早没什么人用了,游弋算是一个死忠用户。
他讨厌改变,讨厌不确定,害怕重新来过,追求亘古不变的浪漫。一款日用品他可以用十年,一个并没有多少功能要求的软件他更懒得去换。
这几年他只要用电脑,一定会在开机第一时间就先换一张壁纸,而在换壁纸之前他会先看一下霍域那边的天气。
霍域头顶烈日,他的桌面也一定要日悬当空。霍域那边下了雨,他也要换一张雨中街景。
这原本是他自己的小秘密,可现在,这个秘密很可能被霍域发现了。因为霍域那台旧电脑里装的是跟他一样的壁纸软件,这个软件有两个功能,一是共享账号,二是会贴心地记录下你过去换的每一张壁纸以及换它的时间,美其名曰——您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吗?
游弋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死。
当初他帮霍域下好软件以后,懒得再去图库里找壁纸,于是直接跟霍域共享了账号。霍域走后,那台电脑没带走,也从来没问过他怎么登录,于是游弋光明正大地把爱藏在里面,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它会重新得到主人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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