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沈长雄看待方锦的目光逐渐变得污秽。
方锦淡淡:“我的确被捏造扭曲,可我没忘记报仇,一丝一毫都不敢忘,佳堂没出现前,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羽翼丰满,好折磨死沈长雄,杀你父亲,我不仅没有后悔,反而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浑身舒畅。”方锦嗓音沉下来,“他活该!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我心中仇怨。”
短短几句话,已经超出了沈来章所能承受的极限。
方锦在沈家那些年的境遇,他是看在眼里的。
而这只是他看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长雄就是个疯子,这人不遗余力将方锦的世界染成鲜红,让其不人不鬼。
可方锦是方南初跟花青的孩子,方南初温润如玉,恪守自持,花青温婉良善,心性清雅,方锦心中有片底色永远不会被玷污,他凭借于此,保持着少有的清醒,也正因如此,他对真心待自己的沈来章下不去手,最后差点儿被一刀捅死,似乎是他们的宿命。
“来章,你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可你如今知道了。”方锦转过身看向已经泪流满面的沈来章,“我们没办法做兄弟。”
方锦最后说道:“你要报复我,可以,但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沈来章含着泪摇头,报复?如何报复?方锦一家三条人命,他前半生的安稳平和被摧毁干净,沈长雄在他体内种下极端的种子,生根发芽到他本人都无法融入正常生活,更何况方锦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双膝一软,沈来章跪在了方锦面前,“对不起……”他哽咽着,“对不起。”
方锦攥紧双手,一言不发。
“哥。”沈来章哭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了,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我也知道我很懦弱,以后我会坚强一些,哥……真的很对不起。”
方锦“嗯”了一声,对沈来章的任何决定都不再干涉,他们这就算说清楚了,方锦抬步往回走,错身之际,他轻轻驻足,垂眸看向沈来章的眼中蕴含着些许温和,解不开的仇恨是真,但那些年的兄弟情份也是真,方锦抬起手,在隔着沈来章发顶半掌的距离停住,他指尖动了动,像是在幽沉的无法言说中轻轻抚摸了一下,等收回手,方锦神色恢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各自珍重吧。
方锦刚出来,就看到了站在玻璃门后的陆佳堂,陆佳堂攥着纸巾单手按住额角出血的地方,嘴角已经开始青了。
方锦又心疼又好笑:“偷听?”
“嗯。”陆佳堂大方承认,“我不放心。”
方锦挡开他的手,“我看看。”
还在轻微出血,应该是周松挣扎间挠的,一道肉眼可见的月牙形伤口。
方锦跟服务生要来医疗箱,简单的消毒后贴了个创可贴,不用缝针。
司游就觉得,陆佳堂今日这套组合拳,甚好。
第120章 姜总羡慕我?
宽大的包间里,司游慢条斯理煮茶,他骨节漂亮,被深棕色茶盏一衬,指尖三分透明,白玉似的,姜庭序撑着下颚安静欣赏。
倒好茶,司游问道:“平复下来了?”
陆佳堂靠坐在沙发上,姿势不再端正笔直,反而懒洋洋的,有种发泄完的轻松,他应道:“嗯。”
“别说。”司游轻笑:“挺帅。”
姜庭序眼皮本能跳了跳,跟着自我安慰,没事。
周松那句话出来时司游拳头都紧了,正要隔空锁敌陆佳堂就正义天降。
陆佳堂闻言轻微抬起嘴角,一只手一直牢牢牵着方锦的手,他不是做给谁看的,当时对方锦的承诺也不是过家家,既然有仇当场就报,不拖了。
姜庭序问道:“周家那边需要我帮忙说一说吗?”
周松现在躺在医院,看被抬上担架的样子,伤得不轻。
陆佳堂轻嗤:“我还怕他们不找我呢。”
方锦皱眉摸了摸他的嘴角,青得更厉害了。
陆佳堂完全没当回事,哪怕明天要顶着脸上的伤去公司开会,问就是虽伤犹荣。
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到点各自回家,方锦同陆佳堂回了这人在市中心的大平层。
陆佳堂的房子装修偏向于中式,红木酒柜,搭配轻微的现代风,显得有底蕴又不死板,这是方锦第一次来,换做从前,他是无法进入陆佳堂的私人领地的,好几次接醉酒的人回来,也是送到楼下就止步了,方锦看着疯,但对界线的捕捉却很精准。
方锦站在客厅,也没坐下,反而瞧着有些无所适从。
陆佳堂注意到,拉着他跟自己走。
于是方锦看着这人给自己准备洗漱用品,在深蓝色的漱口杯旁摆放了同款白色,应该是备用的,但这么一摆,则更像是情侣款,毛巾浴袍也是多一份,方锦拿起浴袍看了看,然后神色复杂地望向陆佳堂,“似乎是我的尺码?”
“对。”陆佳堂也没否认,“一直备着呢。”
方锦似笑非笑:“就这么确定我会过来?”
“不确定。”陆佳堂说:“但也并非笃定或者预判,准确来说是我的某种迫切希望,想着你要是能重新跟我在一起,就接你过来住,然后就忍不住安排上,看着就欢喜。”
方锦微怔一瞬,随即偏头笑道:“陆总,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会说情话。”
陆佳堂失笑:“肺腑之言,跟花里胡哨的情话可不沾边。看看,沐浴乳是柑橘味的,能接受吗?”
“我都行。”
方锦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变得自在,他洗了澡换上浴袍,在沙发上摆了个闲适姿势。
陆佳堂收拾好上前坐在他身边,“小锦,明天我有工作,你在家还是怎么说?”
“在家就行。”方锦可能是以前做生意各种行程跑伤了,现在懒得很,就喜欢独处做点儿喜欢的事情,或者单纯发呆都行。
“好,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有事一定给我电话。”
方锦掀起眼皮,犯着困:“陆佳堂,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陆佳堂俯身抱起方锦,没说那句“其实我很想拿你当孩子”,天台上方锦同沈来章寥寥数句,可期间漫长的十多年岁月,是陆佳堂根本不敢去想的,方锦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周松,不是因为大度,而是周松在学生时代所带来的伤害,对承受能力极强的方锦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无人支援的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佳堂将方锦轻轻放在床上,这人安静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没有丝毫要挣扎的意思,乖的不行,越是如此,陆佳堂越是心疼,一颗心被揉烂了溢出酸水,无声又清晰地灌入骨血跟四肢百骸,让陆佳堂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尽全力做到最好,可又觉得不够。
陆佳堂一度自我安慰,他只是不喜欢方锦,不回应然后迅速远离,他就不欠方锦什么,可陆佳堂没爱过一个人,他不明白,当多年后心动不已,满心满眼都装下这个人的时候,那些清醒时刻的选择也会成为插入肺腑的利刃,阵痛不歇,带着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为什么当时不对他好一些。
方锦偏过头,红潮淹没至眉眼,他闷哼一声抓紧床单,手背上青筋凸显,可跟着,方锦眼底全是愉悦,他感觉到了,陆佳堂的珍重跟疼惜。
……
姜庭序是不太想开这个会的,多方投资公司面谈,陆总虽然眼角贴着创可贴,嘴角泛青,但依旧遮挡不住满面红光。
总设计不管说什么,陆佳堂都是微笑着点头致意,同时伴随简短的肯定,“好”“很好”“我觉得不错”“你真是个人才”。
谁懂?
姜庭序一边听报告一边开小差,心想终于有个比我还不值钱的了。
陆佳堂明显是想尽快结束,但这也……太草率了,于是大家将目光投向另一个有决定大全的姜总,谁知姜庭序也摆出同样姿态,他倒不是要跟陆佳堂争什么,而是真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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