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有些落寞地侧着身子,背对着孟听潮。
见状,孟听潮闭上眼睛,搜索脑海里江声的眼睛、嘴唇、鼻子、肌肉与骨骼,这些都深刻地存在他的脑海里。
很快,画就好了,他见江声还在别捏,就将画丢在茶几上。
起身,去了卫生间。
江声摸了摸鼻子,还是看清楚画的模样。
素描的画很简单,画的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自己,还有一只球球吐着舌头嘲笑他的狗头。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见听潮正在慢条斯理地洗手,他忍不住照了照镜子,问道:“我生气的时候真的长这样?”
“嗯。”孟听潮擦了擦手,“挺可爱的。”
江声举高了那张纸,问道:“球球可爱,我可爱?”
孟听潮赞许道:“你可爱。”
江声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明媚了一分钟,又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直接的拒绝太伤人,孟听潮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比赛。”
晚上,孟听潮拉开被子,钻了进去,他在江声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了声“晚安。”
江声闷闷的声音响起,“真的是因为案子的事情吗?”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孟听潮拍了拍他的背,“早点睡觉,养养精神。”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孟听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早点通过国家游泳队的选拔。”
第二天,外面开始下雨了,透过窗户看去,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雨声助眠,孟听潮睁不开眼睛。
江声没急着穿衣服,他盯着听潮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附在他的耳边问道:“你不送我吗?”
孟听潮一下子惊醒,“送。”
早高峰和下雨两件事情凑在一起,漫长的堵车看起来一下子不会结束,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出租车只能够短暂地停上几分钟。
深秋的雨水特别冰冷刺骨,江声拽住了跟着他一起下车的听潮,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围在他的脖子上,“我爱你,听潮。”
“等我回来。”
说完,江声就往安检口走去,长达两星期的分离意味着漫长的等待,愈是看着听潮,愈是不舍,他决绝地离开,在登机口与队友汇合。
孟听潮愣在原地,把头埋进残留着江声气味的围巾里。
那一句“我爱你”化成了实质,闯进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他直面自己的内心,非常清楚自己对江声的喜欢。
那种喜欢也变成了实质,变成了担心,变成了不舍得江声受伤的担忧。
方慢的变数,导致开庭的时间延迟,这不是他最终的理由,仅仅是他心口中的那一根刺。
最重要的理由——是他听到了江声与柴观雨之间的对话。
江声的梦想是游泳,他那么优秀,注定会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
他一定会出名的。
孟听潮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余老师的画廊,他去了A大。
A大自由开放,外来人员做好登记也能进入学校里的图书馆。孟听潮坐在图书馆里,用一些社交媒体搜索了几个关键词,然后在琳琅满目的图片里找到了最有话题的一个词条。
【U1S1,江声确实有几分姿色】
配图很多,有江声游泳的,有江声上课的,有江声的背影,有江声的侧脸,下面的点赞和评论数居然以万为单位。
孟听潮继续往下拉,看着别人对江声的赞美,他的内心无法控制地生出几分骄傲和自豪,也多了几分惶恐和担忧。
手指停了下来,一条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JS是同性恋。】
诉述的这个人,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江声深更半夜地跑出学校,夜不归宿的模样,还陈诉了他在校外与男人牵手,亲吻的画面,结尾的那句话是——同性恋都有病的,泳池里的消毒工作做好了吗?
这一条评论发了有一段时间了,有吃瓜的,有鼓掌的,有祝福的,还有人血书求照片的。
孟听潮看得心烦意乱,他不断地滑着屏幕,最终,将手机重重地盖在桌面上。
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声浪是无比的汹涌,轻而易举之间就能淹没一个人,他不舍得江声这样。
就算江声再怎么喜欢他,他再怎么喜欢江声。也改变不了暴露性向就会被诋毁的事实。
他都不舍得骂江声,他怎么能舍得毫不相干的人骂江声?
他不舍得,出名之后,这样的人会以倍数增加。
孟听潮突然想起来柴观雨恶毒的诅咒,郁闷地闭上了眼睛。
江声喜欢游泳,想通过国家队的选拔。
梦想,江声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不能因为他的出现就破灭了。
孟听潮烦躁地睁开了眼睛,甩了甩脑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跨越千里的信息总带着缠绵的眷恋,江声每赢一个分段就向听潮汇报一次。
隔着手机,孟听潮毫不吝啬地表扬他,夸赞他,江声注定是耀眼的。
“等等我,还有两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听潮,你要好好陪我。”
孟听潮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能视频吗?”江声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播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我想看看你。”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很久,才接通。
视频一开,没有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而是画架上略见雏形的画。
“太突然了,”孟听潮有些喘气,“我在画画。”
“能不能把摄像头对准你?”江声忍不住说道:“我好想你,听潮。”
孟听潮难耐地摸了摸脖子,承认他的身体也开始想念江声。
孟听潮问道:“晚上不出去玩吗?”
“你不在,我一个人不想出去。”
“不是有队友吗?”孟听潮说:“我记得凌泽清性格很好,应该很有意思的。”
“我想一个人待着,安静地想你。”江声笑了一下,“你想我了吗?听潮。”
孟听潮哄道:“想你。”
“不真诚,”江声说:“有些敷衍。”
“那怎么样,才算?”话音未落,孟听潮的手机突然没电,直接挂断。
也不想去充点电,孟听潮一股脑儿地躺在地板上,抬起虚软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怎么不想?他一共八个画架,其余的七个画架上全是画。
一天一张,一共七幅画,画上人的模样清晰,全是江声。
他真的好想江声。
这些天,往往他研完磨,想画点东西,最终的成品都是江声的音容相貌。
孟听潮知道自己栽了,可是他不敢说。江声的鲜花与掌声越多,孟听潮就越害怕,害怕江声跌落。
***
第二天,到了第二次开庭的时间,孟听潮看着方慢还是第一次的模样,理智与清醒掺半。
“你们想冤枉我就冤枉我吧,”方慢呆呆地说道:“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都是柴观雨说让我拿的。”
柴观雨是真的绝望了,沉默不言,一言不发。
辛岱非常满意场面上的节奏。
金律冲着施律抬了抬下巴,施律站了起来,问道:“辛律师,你是否同意方慢的心理疾病比常人来说更为严重?”
“同意。”
“你是否同意方慢先生有精神病变的倾向?这个倾向导致了他在本案中被教唆,被引导,而非主观故意。”
“同意。”辛岱微微扬了扬下巴。
施律轻轻地勾了下嘴角,“我也同意。”
此话一出,完全按照他的思路进行,辛岱顿时瞪大了眼睛,施律没有反抗?没有反击?拳头打在棉花上,窒闷一下子就淤积在胸口处。
方慢却不自知地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
掷地有声的声音继续响起,施律说道:“当然,我也向精神疾病的专家咨询了方慢先生的状况。以下是三位专家的意见,均认为方慢先生作为二十一岁的成年人,受过高等教育,轻而易举接受他人的教唆,并在事后对自己有自.杀的倾向,完全符合精神病的病理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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