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雄,别理他。”王如娟也没想到会在大好日子遇到这么晦气的人,“还有东西没买呢。”
余鸿还在伸长了脖子看余愿。
匆匆忙忙前来的导购对余鸿道:“先生,请问那边是你的家人吗?”
状况外的余愿扭头,被章书闻压着后脑勺转回来了,“不准看。”
余愿很听章书闻的话,乖乖地直视前方,又玩起了手中的同心结。
因为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章雄和王如娟也没有了购物的心情,一家子结了账回程。
商场外的广场有很多小摊贩,章书闻给余愿买了串糖葫芦拿着吃。
王如娟心情低落,在余愿要分享给她糖葫芦时勉强笑道:“妈妈不吃。”
她和余鸿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面了,但因为有共同认识的人,她大概知道一些情况:余鸿的妻子七年前生了个女儿,余家想要凑个好字,结果第二胎还是姑娘。她心里很是焦急,不单单因为遇到余鸿,更因为余鸿刚才问起了余愿。
王如娟是在水深火热里逃生里的,知道余家人有那么无赖,更知道她那个的婆婆对孙子的执念。
以前他们嫌弃余愿有自闭症,迫不及待地将他们娘俩踹出门娶新妇,而今余鸿的妻子年纪也不小了,看样子没法再给他们添丁,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主意打到余愿身上。
章雄笨拙地安慰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王如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余愿咬下一颗酸溜溜的冰糖葫芦,懵懂地看着红了眼睛的妈妈,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王如娟。
王如娟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广场落下泪来,“愿愿,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
风呼呼吹着,明天有冷空气来袭,夜里温度骤降,窗外的榕树被风打得猎猎作响。
洗好澡的余愿钻进被窝里,他头发还没有全然擦干,王如娟在外头唤道:“愿愿.....”
章书闻应声,“阿姨,我帮他吹头发吧。”
“那麻烦你了。”
章书闻把被子里的余愿捞出来,身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湿润的脑袋。他打开吹风机,就在床上替余愿吹干。
余愿很配合,只是热风吹到他的耳后有些冒痒,他不禁边缩着肩膀躲边笑。
章书闻摁住他的头顶,“就好了。”
余愿抬起被子把脸蛋也蒙住,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哥哥。
“嗯?”
得到回应的余愿扬声,“哥哥!”
章书闻笑笑,“嗯。”
他摸下了余愿的发根,已经全然干燥了,这才将吹风机收起来。转过身一看,余愿果然又埋到被子里去,连根头发丝都见不到了。
今夜出了门,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睡点,章书闻收拾妥当上了床。
余愿把被子的四角都掖住,章书闻扯了扯,“不让我睡啊?”
话音方落他就劈头盖脸被罩住了,眼前彻底暗了下来。
余愿像条泥鳅一样不安分地在被窝里动来动去,章书闻抓了几次才握住他的双手,一把擒在掌心,低声问:“你知不知道今晚见到的是谁?”
“我知道!”
章书闻一怔。
“是喷火龙。”
章书闻神色松动,他还是握着余愿的手,说:“那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喷火龙,不要搭理他,好吗?”
余愿被闷得难受,挣扎着想掀开被子,没立刻回答章书闻的话。
见到余鸿后,章书闻也说不清为什么心口会像压着东西似的,仿佛在担忧着哪一天余鸿会将余愿带离这个家。
他听到章雄和王如娟的对话了。
“愿愿是我辛辛苦苦带大的,他一分抚养费都没出过,如果真敢和我争愿愿,我拿命跟他拼了。”
“不要太担心,法院不会乱判的,谁都知道愿愿是你的小孩。”
“你说得对,我只当愿愿有妈没爸,在他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跟所有人说过他爸死了。”
余愿迟迟不回应让章书闻呼吸渐重,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收紧了。
他早把余愿当成了至亲,这个家少一个人都不可以。
章书闻重复着,像最有耐心的老师,“余愿,不要搭理喷火龙,好吗?”
厚重的棉被如同一个孕育胚胎的温房将两人罩在一块儿,连呼吸和心跳都是同频。
余愿难受得拿脸噌章书闻的手背,为了能早点获得氧气,他发出闷闷的一声,“好。”
章书闻这才肯松开十指,将被子掀开。
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惯来,余愿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张着唇喘息,章书闻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垂眸看明火里的余愿。
余愿毫不计较章书闻将他关在被子里的事情,对哥哥咧嘴笑弯了眼睛。
第19章
章书闻的假期很快过去,学校初六就开学了。
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不断减少的数字提醒每一个学生他们将要面临人生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吊儿郎当如陈永乐也收敛了玩乐的心思,不但不再组局,每周一天的放假还泡在补习班。
章书闻在入学考不负众望考了年级第一,可后两名咬得很紧,并未拉开多大差距。等到月考的时候,他掉了一个名次,年级的排名也重新洗牌。
毕业班的氛围总是比普通班要凝重些的。早上六点多广播还没响起时就有同学分布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背单词,班级门口的走廊站满了嘀嘀咕咕背书的学生,就连以前被盖章学渣的同学也在这样的氛围里象征性的奋发图强——如此境况下,章书闻更加不敢松懈片刻。
他是走读生,每天八点多到校,在家六点就准时起床了。屋子隔音不好,他怕吵醒家人,总轻手轻脚地出门,走到榕树下,站着背诵早间的任务。
最近正在倒春寒,气温比冬季时还要冷些。章书闻会围着王如娟织的围巾,防止风灌进脖子里,天实在太冷,还会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尽管如此,手脚和鼻尖依旧是冰冷的,这无伤大雅,有时候寒冷更能让人的脑袋保持清醒。
七点,章书闻就能听见被王如娟叫醒的余愿打开窗,探出半个身子朝他喊:“哥哥,吃早饭了。”
这时他的晨读接近尾声,于是会抬起头笑笑,示意自己听见了,再一路默念着熟记的单词回家吃饭。
长辈都说章书闻的名字没有起错,生来就有书卷气,注定要读大书。章书闻却自认不算特别有天赋的人,他的成绩能一直名列前茅,很大的原因是足够勤谨不怠。他可以付出比旁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在学习上,绝不是轻飘飘的一句有天分就能概括所有。
三分资质,七分力行向来是章书闻所信崇的理念。
日子过得大同小异,每天有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重点。两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年级排名像是不定律的电磁波,起起伏伏,好在章书闻一直维持在前三。
章雄和王如娟很重视章书闻的中考,随着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王如娟再三提点余愿不能像以前那样打扰哥哥学习。
余愿似懂非懂,但朦胧地知道这次考试对章书闻而言至关重要,因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执着地开灯看书看到十一二点。一见到章书闻躺到床上,他就会啪嗒一下关掉灯,迅速地把脑袋放在枕头上。
“哥哥,晚安。”
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睡前的固定对话。
“嗯,晚安。”
—
天渐渐暖和起来了。
余愿按照往常一样出校门,和别人三三两两结伴同行不一样,他永远都是孤身一人,却也不觉得孤独。刚到尔高时,不是没有人试图和他交友,但这显然不在余愿的能力范围,同学说五句他不一定能应上一句,众人觉得他难相处,也就不爱跟他往来。
后来得知他有自闭症,在理解之余就更断绝了结交的念头。
好在明面上大家对余愿还是客客气气的,倒也没有出现过故意孤立或恶性欺凌的事件。这得益于初一三班有个好班长,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男男女女都跟她玩得来,有了她维护班风,自然也就无人会欺负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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