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再次被噎住,实在无法理解柯墨对于这个交换条件的执念,它简直就像两个人之间的一个交通要塞,不管自己试图与他沟通什么问题,总是绕不开这条必经之路。
“你是认真的吗?”他问。
柯墨点点头:“非常认真。”
“有什么意义么?”顾玦不明白。
“当然有。”柯墨从顾玦手里拿过那份合同,随意翻动了两下,“这个意义还不够重大么?”
顾玦:“……”
窗外天色已暗,几个小时前股市收盘,海思的股票收盘价十分难看,股东和股民们今晚恐怕都难以入眠,担心明天的开盘继续跳水。
顾玦知道,自己今晚必须签下这份合同,这是眼下唯一提振股价、挽救海思的途径。
如果柯墨是认真的……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
如果,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
顾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眼睛。
“好。”他回答。
柯墨眼前一亮:“你同意了?”
顾玦点了一下头。
柯墨双手抱胸,一副胜者姿态:“那就开始吧,衣服,脱掉。”
顾玦:“现在?”
柯墨:“现在。”
顾玦:“在这儿?”
柯墨:“在这儿。”
顾玦:“……”
大脑答应了,但身体似乎不太配合。
柯墨不耐烦了:“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啊?”
顾玦咬咬牙,强迫自己开始行动。
他缓缓后退几步,与柯墨拉开一定距离,脱掉西装,扯下领带,丢在地板上,接着开始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身上衬衫的扣子。
柯墨静静地注视着他,恍惚间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下勉强答应给自己当人体模特的少年。
二十七岁的顾玦肩膀变宽了,身材比少年时期强壮了一些,西裤下的两条大长腿也更加瞩目。不同于当年那个以一脸满不在乎来掩饰裸露身体害羞的少年,此时此刻的他,眼神坚定,沉着,坦荡,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准备跟人上床,反倒仿佛刑场上一名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
战士解开了第五颗扣子,衬衫彻底敞开,上半身躯体完全暴露在行刑者面前。
常年坚持运动的自律生活,塑就了这具身体匀称紧致的肌肉线条,搭配宽肩窄腰的修长骨架和健康的象牙色皮肤,在美术生眼里堪称教科书般的人体写生素材。
这简直比柯墨这些年在梦中见到的画面还要诱人,然而此刻真实地发生在眼前,却没有燃起他梦中那般高涨的欲望。
因为,他看到,顾玦胸口上的那个纹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洗掉纹身留下的浅色伤疤。
顾玦淡定的表情和动作之下正做着异常激烈的心理斗争,没有留意到柯墨的神情变化。
他解开腰带,将衬衫下摆从西裤中抽出,脱下,也丢在地板上,接着拉开了西裤拉链。
哗啦一声,失去束缚的西裤滑落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柯墨决定撤回这笔交易:
“算了,我对你提不起兴趣。”
顾玦全身上下已几近赤裸,万般复杂心绪令他的大脑超负荷运载,几乎处于宕机状态,随着这句话传进耳朵里,砰的一声,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断掉了。
他僵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勉强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柯墨一脸意兴阑珊的模样:“我不想睡你了。”
*
作者有话说:
几年后的墨:曾经有一个反攻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第23章 条件
顾玦好不容易才下了莫大的决心,将自己作为交换条件,换取柯墨签约那份事关公司生死存亡的专利许可协议,没想到柯墨竟然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变卦,以一句轻飘飘的“我不想睡你了”打发了自己。
他又花费和刚刚下定决心几乎同等的心力,才勉强压下自己想要弄死柯墨的冲动。
他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重新穿好,回到柯墨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和领带,然后直起身子,盯着这个坐在画板前一动不动的疯子,以最大的忍耐度再次与他谈判:“如果你是为了羞辱我,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可以答应签这份合同了吗?”
柯墨没有说话,只是终于拿起了那份放在画板上的合同。
他低着头,顾玦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深深怀疑他根本没有在阅读合同上的文字,因为几分钟过去了,他都没有翻页。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顾玦沉住气,不想着急催他,不巧的是手机突然响了,打破这个房间的宁静。
顾玦拿出手机,看到电话是家里打来的,这才想起昨天答应过小羽今天晚上辅导他写作业,然而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恐怕自己又要爽约。
他需要盯紧柯墨,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思忖片刻后走到窗边去小声接电话,告诉小羽自己在加班,今晚不能陪他写作业了。小羽很不开心,想要去公司找哥哥,顾玦找借口说自己在外面应酬,并向小羽承诺,明天一定去接他放学。
打完电话转过身去,他看到柯墨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来,将视线从那份合同转移到自己身上。
四目相对,柯墨开了口:“我有新的条件了。”
果然不能高估他的配合度,顾玦叹了口气,耐心应对:“说吧。”
柯墨:“你答应把顾小羽送出国,我就签这份合同。”
顾玦:“……什么时候?”
柯墨:“就现在啊,转学手续加签证,一个月能搞定吧?我想想,送哪好呢……澳洲吧,离你远点,离我也远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非洲也行。”
他这是要把一个九岁的小孩流放出国??
这个要求太不可理喻,顾玦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不可能。你疯了吗?”
“这么干脆的拒绝?”柯墨两手一摊,手里的合同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那很遗憾,谈判失败。”
顾玦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柯墨不紧不慢地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跷起二郎腿,以处于谈判上风的淡定姿态挑眉一笑。
顾玦依然感到难以置信:“你知道他才九岁吗?”
柯墨无动于衷:“九岁怎么了,我九岁那年,柯女士已经把我丢在家里不管了。你知道她在忙什么吗?忙她热爱的研发工作,就是这份现在你求着我签的专利。”
顾玦试图和他讲道理:“我知道你小时候受过很多委屈,但这不代表你就有权利把同样的伤害施加到另一个小孩身上,更何况他还是你亲弟弟。你比谁都清楚,那种滋味不好受。”
“怎么会不好受呢,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在美国有多快活。”柯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能不能好好说话?”顾玦被他气得有点烦躁起来,“每次我想好好跟你沟通,你总是用这种方式把人推远。跟我过不去也就算了,现在还要针对小羽?”
他竟然护着那个小孩?柯墨也不爽了:“有你这么个好哥哥护着,我这点针对算什么。”
两个人为这样一个谈判条件争执起来,随着火药味越来越浓,顾玦的耐心也逐渐耗尽:“你恨我,恨顾家,恨自己的父母,这些我都能理解,但小孩子是无辜的!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难道不比你当年更可怜吗?”
柯墨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提这个不可能实现的过分要求,原本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气气顾玦,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然而,当听到这样的答案,柯墨只感到心灰意冷。
比我更可怜吗?
那个小孩一直有你的爱和陪伴,而我,什么都没有。
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结出的果实酿成一杯毒酒,终究是无人在意,只能由自己一饮而尽。
他不想再继续这场对话了,丢掉画笔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