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祺按着自己的后劲扭扭脖子,转头对阿山说:“你这手艺真不该扔下,手上有劲儿,按得舒服。”又指指佟言,“一会儿给你佟哥按按,他最近伏案时间太长,颈椎特别不好。”
高大的男人直起脊背,目光轻易地越过人群,看向佟言,腼腆地笑道:“就怕手粗了,佟哥看不上。”
佟言半晌无言,最后只略略扫了男人一眼,他用手中的文件夹敲了敲桌子,轻声却冷肃地说道:“临时召开一个项目推进会,请大家带着相关材料去会议室,冯嘉这两天请假了,他所涉及的项目请同组成员进行汇报。”
待人散去,佟言将目光转向张祺:“张哥,你这段日子出差辛苦了,一会儿会上将你经手的项目和大家说说,分享一下经验。”
张祺应了下来,又将身旁的男人推近一步,指着他:“小佟,这是理疗中心的阿山,你没认出来吗?原来弄了一个帽盔头挡着眉毛和眼睛,现在把头发剪了,显得利索多了。”
“阿山?”佟言终于正视了一眼高大的男人,“面相记不太住了,只记得你两年之前23岁,现在25?长得倒是着急了一点,以后别叫哥了,听着别扭。”
说完,佟言转身向会议室走去,随口道:“闲杂人等请离开办公室吧。”
望着佟言的背影,张祺“啧”了一声,回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阿山你别介意,佟言看着面冷,其实人很好,他这两天可能是压力比较大,你是弟弟,多担待些。”
男人淡淡一笑:“没事。”
张祺:“那我去开会了,就不送你了。”
待会议室最后的关门声也散了,整个办公区安静了下来,男人拿起换下的水桶看了看前台打着哈欠的女孩,放轻脚步,走到了一张办公桌前。
逐一拉开抽屉,只有最下层的上了锁。男人从口袋中掏出细长的工具,插进锁眼,摆弄了两下。
啪的一声,锁舌弹开。
男人又看了一眼前台,才慢慢拉开抽屉。
抽屉里只放了一份文件,封页文字很醒目:《冯鸣谦先生遗嘱与财产分配情况》……佟言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时天色已经暗淡。
租住的民房离公司很近,只需转过两条窄巷。巷子里没灯,只有脚步声和犬吠,佟言转过一个弯儿,脚步顿了顿,他微微偏头,斜了身后一眼,再次拉开步子时,手里已经握住了从胸前取下的签字笔……
手搭在民房的门把上,轻轻拉开房门,黑洞洞的房间中只有浴室透出的暖光。
反身关上了门,将手里的铁棍握得更紧,被夜色笼罩着的身影一步一步向浴室走去……
浴室不大,身高体健的男人站在里面尤显狭小,温暖的水流从花洒中喷涌而出,淋过短寸的发茬,顺着肌肉虬结的身体蜿蜒而下。
轻轻的声响传入耳中,男人骤然翻起湿漉漉的眼睫,却缓缓关了喷淋,不疾不徐地拿起一旁的浴袍套在了身上。
香烟在未干湿分离的洗漱间中有些潮濕,叼在嘴里,过了两遍火。
吐出一口烟雾,男人伸手去推折叠门。
刚刚推开,便有凌厉棍影由上落下,男人身子未出,躲过一击,却在下一刻迅速出手,在那铁棍还未举起之前,迅速扣住持棍者的手腕和肩膀,反向一别,逼出了一声闷哼。
被擒的人意欲反击,却在几个回合的近身肉搏中再次败下阵来。
“我不想动粗的。”沉冷的男音划开夜色,捆扎带在手,寡淡的声音中带着嘲讽的笑意,“是你逼我的。”
佟言遇袭,再次醒来,是在一家宾馆。
他猛然翻身坐起,掌中有异物之感,用力一攥,发现竟还是自己那支签字笔!
房间不大,一眼便看见有人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许是听见佟言的动静,他微微抬头瞄来一眼。
目光相对,佟言一怔。
“猴子?”
两年未见,猴子没啥变化,依旧细里高挑,像根洋钉顶着螺丝帽。
佟言绷紧脊背:“刚刚是你袭击了我?”
猴子依旧瘫在椅子上,没好气地回道:“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佟言,刚刚差点没把我眼睛捅瞎了,要不是你猴爷我手刀够快够狠,差点就让你坏了事,漏了马脚。”
佟言从床上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将签字笔反握在手中,一步步走向猴子:“你为什么要袭击我?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
猴子不耐烦地架起二郎腿:“我他妈看不上你,我老大惯着你,我可不惯着,少跟我这儿起刺儿,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抓起来了,这他妈救你还救出仇来了。”
佟言微微敛眉:“到底怎么回事儿?”
猴子呲溜了一口茶水:“今天晚上下班是不是有人跟着你?那个人想劫持你,我们老大让方脸在途中耽误了那人一会儿,又让我在你进家门之前把你带走,谁知道你他妈还真反抗啊,我手刀下得狠了,还被老大一顿白眼儿。佟言,我算是发现了,两年前我因为你挨批,两年后我还因为你挨批,你他妈就是我的煞星!”
佟言剥去庞杂,只捡重要的听:“跟着我的人为什么要劫我?你和你老大又怎么知道他要劫我?还有,他劫持我和你们把我劫持到这里,又有什么不同!”
“十万个为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要不你乖乖叫声猴爷,我再考虑一下。”猴子将茶杯落得山响,“还有什么不同?我们把你劫到这儿来,你还能指着我的鼻子骂,人家要是劫持了你,你就只能跪着哭!”
佟言揉揉额角,觉得和猴子说不清楚:“我要见盛屿。”
猴子一歪嘴:“我们老大没空。”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盛屿从外而入。
他看到佟言,放软了声音:“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猴子“啧”了一声,别开眼。
佟言行至盛屿面前,声音夹冰带雪:“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盛屿的手搭上了佟言的肩膀,在他酸痛的肌肉上轻轻按了两下:“一会儿说,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掌被无情地抖落,盛屿也不介意,他看向猴子时神色转为肃穆,沉声:“架机器。”
专业的高清摄录机架在窗口,对面是另一家宾馆的天台。此时天台上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离得远,肉眼看不真切。
盛屿将一只望远镜递给佟言:“看看,天台上是谁?”
佟言接过望远镜,想了想才放在眼前,调整好聚焦后,眉间缓缓蹙了起来。
“冯嘉?他在那里做什么?其余的那些人是谁?”
盛屿站在窗口,通过高清的摄录机看着对面,平静地陈述:“冯嘉是博源外贸老董事长二儿子的私生子,两年前老董事长的二儿子,也就是冯嘉的父亲冯鸣谦进了监狱,熬了两年后,前阵子在监狱里自杀了,自杀前留下了遗嘱,将名下百分之八十五的资产全都留给了私生子冯嘉,而他的正房太太和儿子只得到了几处房产。”
盛屿看向佟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打那份遗嘱公布后,冯嘉就成了冯家众人的眼中钉,尤其是冯鸣谦的老婆和儿子,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想至冯嘉于死地。”他向对面的天台抬抬下巴,“这回下了狠手,想把冯嘉从天台推下去,伪造成自杀的样子。”
“什么!”佟言慌忙将望远镜放在眼睛上,“我们应该马上报警。”
“报警没用。”盛屿点了烟,墨色的黑瞳望着幽深的夜色,分不出谁比谁更沉郁,“报警只能制止他们一时,不能长期奏效,想要反击,就要一击毙命。”
“什么意思?”
盛屿垂下眸子,话中隐有狠厉:“冯鸣谦的老婆和儿子既然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打算劫持你后,利用冯嘉对你的信任,把他骗到对面宾馆,再引至天台,那么我必然让这个夜晚令他们终身难忘,想起来就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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