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吧,忌口……”季灼顿了一下,“没有。”
任燃看他一眼,没有多作思索,点下了几个平时常点的菜,又加了两三个比较有特点的。
“要喝酒吗?”任燃抬头看季灼。
“不了。”
“行,那就这些吧。”
任燃把pad递还给服务生,左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对面的季灼,慢悠悠地说:“我听了你的自作曲,叫迷夏那首。”
季灼微微一怔,撩起眼皮对上任燃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季灼觉得每每他跟任燃对视的时候,对方的眸光荡漾中都噙着丝慢条斯理的笑意,虽然还是让人捉摸不透本意,但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疏离。
“挺好听的,不,应该说很好听,比现在市面上大部分流行歌都好听,你很有才华。”
季灼挑眉,他没想到任燃的评价会这么高,扯着嘴角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然后冷淡道:“是因为歌好听所以手滑吗?”
“又来?是因为我手欠嘛。”
任燃不慌不忙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指,接着说:“为表歉意,你以后可以随时来我工作室试设备,怎么样?你肯定喜欢听歌写歌,我工作室里的设备都是效果最好的哦,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季灼当然信,据说任燃工作室里单是音响设备就要八位数,还不算其他的。
他之前看过一篇报导,福布斯排名前列的某国外富豪就是专门咨询任燃后,在自己家里配置了一模一样的。
季灼不置可否,任燃也不着急。
蓝舫上菜很快,不一会儿就上齐了一桌子。
特色辣酱鸭掌煲、毛血旺、红烧鲫鱼、五香牛肉、鱼头炖汤、腌渍杨梅、糖醋排骨、清炒苦瓜,还有两个椰子水。
每样分量都不算多,但足够两人吃。
味道确实不错,季灼跟任燃没什么好聊的,席间基本都是任燃说一句,他吃菜的间隙敷衍应一声,姿态懒散。
在昨晚任燃窥探到他的隐私之后,他在这个人面前实在很难提起精神装出一副好脾气,更何况也没那个必要了。
酒足饭饱,任燃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忌口了。”
季灼汲着椰子水抬眼看他。
“不吃苦的。”任燃单手撑着下巴,唇角微弯。
季灼一噎,扫了眼桌面,那道清炒苦瓜几乎没被动过,完好无损。
“你不也一样,无聊。”他翻了个白眼。
任燃嘴角漾起的弧度更甚,他为了控制变量,基本是季灼夹了什么菜之后他就跟着夹什么菜,但动作行为太过自然从容,所以季灼根本没发现。
不吃苦的,也不怎么吃酸的,任燃看着那道还剩了一些的腌渍杨梅心想,这次的这批杨梅是酸了一些。
但嗜辣嗜甜,被鸭掌煲和毛血旺辣得嘴唇都有些红肿了还会吃。
同样口味的红烧鲫鱼也没吃完,但吃过,大概是因为喜欢味道,却嫌挑刺太麻烦。
“饱了吗?要不再吃份桃花糕,他们这里有名的甜点,反正现在去演唱会也早了些。”
不等季灼犹豫,任燃就果断按了铃。
如他所料,季灼对这份甜点也格外满意,虽然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表情,但一小盘全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放下勺子的时候,垂着的眼睫眨得慢吞吞的,像只餍足的猫。
-
这次蒋宁公益演出的规模并不大,但五千人的场子还是坐得满满当当。
季灼和任燃抵达场馆的时候,演出已经快要开始了。
四处都人山人海,两人便没有去后台打招呼,直接走工作人员通道找到了台下的特邀嘉宾区。
“就坐边上吧,里面好挤。”任燃提议。
其实嘉宾区并不算挤,还留有空座,已经比正常开票的其他区域宽松很多了,来的都是受邀的圈内艺人或者跟蒋宁相熟的朋友。
季灼戴了顶黑色鸭舌帽,抬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点头同意:“行。”
他也不想去到太中心的位置,太过显眼。
两人的出现极其低调,没有惊动太多观众。
只是季灼忽略了任燃在圈内的影响力。
尽管两人坐的位置很边缘,但坐下之后,不断有同区域的其他圈内人过来跟任燃打招呼。
除了歌手、制作人,还有一些编剧、导演和演员,络绎不绝。
任燃的身份家世虽然在外界网络众说纷纭,但业内却有不少人了解,加上他自身堪称妖孽一般的音乐天赋和商业天赋,能掌控的能耐在大佬云集的娱乐圈也足以位列金字塔顶端,想上赶着攀附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可任燃甚少出席这样的活动,大多数人想跟他扯上关系也没有门路,这次能遇到,已经算是一个天时地利刷个脸熟的机会了。
只不过每个人的问候都很短暂,任燃在圈内熟络的人不多,其他人靠近他总会有种明显的距离感,笑得神色淡淡,俨然生人勿扰的气质,也让别人不敢自作主张去试图拉近距离。
偶尔有一些认出了季灼的艺人,看见他和任燃坐在一起,讶异了一瞬之后,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季灼倒是没有像任燃那样态度冷淡,他轻笑着颔首,没有在意任何异样的目光,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跟这些人在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若非特别的情况,他都不想轻易交恶。
任燃冷淡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兴致,他看着季灼脸上毫无裂缝的礼貌,从明面上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但他却奇异地感觉自己能看见季灼面容底下隐藏着的不耐烦。
在心底深处,他又为自己能够好运窥见一点季灼的真实内心,而感到异常的兴奋。
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甚至美妙到指尖微微颤栗。
台上此时正放着暖场歌曲,歌词唱着‘我的心让你看看,我的心让你看看,你的伤疤,你的迷惘,你的慌张……’
任燃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等到前来问候的陌生人们都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才状似无意地开口。
“这么有礼貌?好几个你都是第一次见吧?”
季灼面色平静,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去,语气平淡:“除了你这样的人,谁在这圈里不是如履薄冰,我全都得罪不起。”
按照Vita现在根本不管他黑通稿的态度,若是他不小心惹到什么人,Vita估计不会帮他,反而会将之作为敲打他、拿捏他的工具。
任燃听了季灼的回答,扬眉笑了:“那你怎么好像很敢得罪我?”
季灼一怔,出神了几秒,没有反驳:“情况特殊。”
“哦——”任燃故作恍然,揶揄:“知道了,我很特殊。”
季灼莫名其妙地剜他一眼,不信这个人听不明白他说的‘情况’是什么意思。
但今天见面后,任燃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提过姜鹤年,季灼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台上音乐声逐渐变化,观众席一阵欢呼声后,蒋宁的演出正式开始。
季灼看得很沉浸,蒋宁的唱功、台风和歌曲质量在音乐圈都是很顶级的那一批,颇得乐评人的喜爱。
开场后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蒋宁的嗓音丝毫不显疲惫,气氛越来越热烈。
连唱六首歌后,到了跟观众粉丝的互动环节。
这些流程人人都熟,但季灼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大家都听过我《未知愁绪》那张专辑吧?前年还拿了金曲奖最佳专辑。”
“听过——!”台下的欢呼声如潮水一般。
蒋宁在台上笑了:“这张专辑也是我最喜欢最得意的一张,而它的制作人任燃先生今天也来到了现场!我非常荣幸!”
台下一片尖叫,震耳欲聋。
聚光灯盘旋在嘉宾席上空转了一圈,精准地捕捉到任燃。
任燃矜贵淡漠的脸赫然出现在大屏上,以及他旁边,一张观众无比熟悉的,冷冽又锐气的——季灼的脸。
尖叫声停滞了一瞬,随即平地一声雷般震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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