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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以诚和文清让拿到的这部分已经接近故事尾声，最关键的一场戏便是陈寂杀人之后与周昀的对峙。
他们完成了一首情绪激烈的二重唱。一曲终了，文清让再看向顾以诚时，眼底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一步一步引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他说这句台词时尾音下降，使句子听起来更像陈述而非疑问，后面伴随着一声轻叹。
剧本中，陈寂说完这句话之后，周昀拉过他沾满鲜血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顾以诚手上没有任何动作，直直地盯着对方，露出个病态却又几近天真的笑容。
“抱歉，老师，把你拉进了我的深渊。”他顿了一下，“现在你能救我吗？”
第29章 深渊镜（2）
后面还剩下一点警方的戏份，难度不大，至此，第一次剧本围读顺利完成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便进入讨论环节。程知意翻了翻她的备忘录，先对着顾以诚开了口，“你在最后那里加了一句台词？”
按照剧本，周昀的台词应该停在那句“把你拉进了我的深渊”。
看程导的表情，一时也琢磨不透她对于这个改动的态度。于是顾以诚如实回答：“我感觉情绪到这里了，就加了一句。”
“什么情绪，说说看？”
“我读下来的感受是，周昀的心态类似于上位者或是局外人，操控他人是他的乐趣所在，但这种刺激只能带来短暂满足，他内心深处追求的其实是认同感。”
程知意似是在思考，并未表态。面试那天顾以诚就注意到她很少笑，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迎着那道审视的目光，忽然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他下意识地看一眼身边坐着的文清让，对方眼睛含着笑，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认为陈寂可以理解自己，引诱对方杀人不是他设局的最终目的，他更在意的，是陈寂看到真实的自己后，接下来会怎么做。”顾以诚说。
文清让顺着他的思路接下去，“如果按我的理解，陈寂内心尚有良知，他不会成为共犯，也不忍心伤害周昀。”
“周昀是不可能让他去自首的，”顾以诚吸口气，目光渐晦，“……最后只能杀了他。”
施晴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被这句话和他的神色震撼到了。
“因为他觉得，这是留住对方的唯一办法，”顾以诚顿了顿，“陈寂某种意义上也塑造了现在的周昀，周昀把真实的自我剖开给他看之后，就不会再放他离开了。那块染血的衬衫碎片是他留给警方的纪念品。”
许明鸿点了点头，随后也加入讨论，“如果陈寂确实成为了周昀的共犯，衬衫就可以理解成一种烟雾弹。”
“对，他俩其实是互相影响的，周昀也勾出了陈寂内心的阴暗面吧。原著和咱们的剧本里都没有明确结局，发挥空间还挺大的。”
杨逸附和，又做出十分浮夸的惊恐表情，“还有，顾老师你刚才那个眼神可阴郁了，贼吓人。”
“确实，有点吓到我了，”文清让眉眼弯起来，对上顾以诚的视线，“不过我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你加台词，情绪很连贯。”
他的体贴向来润物无声，不经意间便能抚平人的心绪。顾以诚方才那点忐忑和犹疑，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程知意也给出了一个肯定评价，说这个改动很有意思。
“文老师，我有个疑问，”施晴好奇道，“最后陈寂知道真相那里，你处理得很平静。”
这个故事中的周昀之于陈寂，不仅是学生，更是精神层面的挚交。当一个人遭遇类似的背叛时，第一反应可能是震惊，愤怒，失望……无论如何，更倾向于外化的激烈情绪。
她直接讲出了自己的观感，“感觉像是，陈寂其实怀疑周昀很久了，却在潜意识里选择了纵容他？”
双男主的演绎逻辑并不太影响她的戏路，有的资深演员可能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新人做深入探讨。
“嗯，我理解的陈寂，道德感并没有那么强，对很多事情选择视而不见。他始终怀着一种侥幸心理，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他被对方影响，下手杀人的那一刻，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文清让解答得颇为耐心，“就像你说的，这是他的纵容造成的结果，他自己对此并不算意外。”
施晴了然地点点头。她身旁的女演员听下来，问道：“两位老师事先商量过演戏的逻辑吗？”
“没有，”顾以诚摇头，笑了一下，“我今天来之前都不知道会和清让哥搭。”
这倒是实话。演员意愿是一回事，最终搭配还是得看导演安排。顾以诚没和文清让讨论过这部的剧本，甚至在对同一个角色的处理上，他与对方七年前的逻辑并不完全相同。
他自己都没想到第一遍剧本围读会如此顺畅。
方才说话的女演员略显惊讶，感慨道：“好默契，感觉像排练过一样，戏路完全对得上。”
程知意对初步分组围读下来的效果勉强满意，但依旧毫不客气地罗列出一堆问题。众人讨论了整整三小时，直到口干舌燥才去休息。
晚上离开排练厅的时候，顾以诚包里的剧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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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底，正是演出市场旺季，国内音乐剧也跟着沾了点光，虽说人气远不如引进剧，和热门歌手的演唱会更是没得比，好歹乍一看比平时热闹。
《迷雾》前阵子的风头一过，热度稍微有些下降，这会抓紧时机加入各家音乐剧公司的内卷，加排了圣诞跨年午夜场，配合花样繁多的主题活动。
顾以诚忙得连轴转，新戏排练和巡演之间塞满小剧场演出，有时还会作为彩蛋的一环，在《迷雾》开场前作为当天的临时酒保，为入场观众兑换酒水。
事实证明，出卖色相的确能够有效带票。
跨年夜这一场排到他，顾以诚在吧台兼职的间隙，跑到三人小群里感慨生活不易。
[Reverie：怎么给我一种卖身的感觉]
[殷玥：《重生之我在小剧场做牛郎》]
[Reverie：？]
[路霁晓：怎么，你清高，你了不起，卖艺不卖身？要是文老师来呢？]
[Reverie：那不要钱，我白送]
[路霁晓：可以不要钱，但还是要点脸吧]
[殷玥：笑死]
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拿着票过来要一瓶白桃酒，顾以诚从架子上拿了给她，附赠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女孩心满意足地捧着酒跑回座位，拿着手机拍照加滤镜，大概是要发朋友圈。顾以诚见这会没人来，忙里偷闲看了几眼微博。
《深渊镜》昨天官宣了本轮卡司，但在年底这波演出狂欢里显得无人在意。
微博起初评论转发寥寥，后面原著作者下场宣传，才肉眼可见地有了关注度。出品公司不像帷幕文化那样财大气粗，广撒网式宣发这条路走不通，更倾向于依靠剧目质量打造口碑。
顾以诚也发了条微博，配图是工作证和一张有些褪色的《深渊镜》票根，票面上写的演出时间是七年前。
【@顾以诚V：从台下到台上，奇妙的缘分[推眼镜]】
票根是文清让当年捡起来递给他那张，一直被小心地保存着，从燕城带去英国，又带回了华城，仿佛成为了他的某种护身符。
有细心的网友在CP超话发了一小段视频Cut，是《迷雾》之前的日常花絮，顾以诚在其中提到，自己演音乐剧的契机是七年前在剧院门口被黄牛送了一张票。
原po：【朋友们，我有个大胆猜想，桂圆茶的入坑作该不会就是当年文老师演的《深渊镜》吧？查了一下那场的卡司，刚好对得上】
【@非著名野生嗑学家：……草，怪不得说什么“拿到那张票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桂圆茶你……别太爱了】
【@凤梨Sue：懂了，七年前就一见钟情，还“奇妙的缘分”，就差没说自己是为了追老婆才演音乐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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