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哦了一声,看向旁边站着的两个同样七岁的孩子,他们的脸全都红肿着还挂着眼泪,他们的家长站在自己孩子的身后,看向这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鄙夷,程予朝他们笑了一下,又看向站在他们两拨人中间的男班主任,“老师,这俩孩子都说了些什么啊?”
“小锋妈妈,几个孩子之间说的话,再重无非也都是玩闹。”男班主任也看着她,脸色严肃地道,“但是小锋动手打人这个行为是很严重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谁来负责?”
程予闻言放下揉着李瑞锋头的手,直起身体,她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即便不化妆也显得很年轻。她拢了拢从耳边垂落的发丝,朝男班主任礼貌微笑着,“老师您说得对,但怎么办,我还是很好奇两个孩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这女人是有什么病吗?”其中一个男孩的母亲见她这幅模样终于忍不住了,“你看你家的小畜生给我们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再往上就打到眼睛了!眼睛啊!要是我家孩子失明了怎么办?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那位母亲怒骂着,眼眶慢慢变红,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另一位孩子来的是父亲,他看着漂亮得像个狐狸精一样的程予,沉声道:“这位家长,你身为一个大人,怎么能跟两个孩子计较呢?”
程予依然微笑着,没有理这两个人,她把目光移到两个孩子身上,唇边笑意更盛,“小同学,你们爸爸妈妈不知道,那你们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明明是温柔的目光,但两个孩子接触到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都瑟缩了一下,眼神慌张地看向地面,非常地不知所措,眼前这个漂亮的阿姨似乎比自己的父母还有压迫感,两位父母见状更愤怒了,刚要开口,另一个声音却抢在他们之前响了起来。
“脏女人,臭婊子。”
那是一个稚嫩又冷淡的声音,听到这两个词后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孩,李瑞锋仰头看着程予,伸手拉着她的裙摆,在沉默的办公室中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妓女。”
“是吗?”程予开心地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唇边的弧度向外扩散着,“那阿锋做得很好啊,今晚回去让你爸给你做好吃的。”
李瑞锋看着她也笑了起来,“好。”
“不过这么脏的词,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程予慢慢抬头,冲男班主任露出一个担忧又难过的表情,“老师,会不会是家长经常在家里说,孩子不小心就学了过去呢?”
男班主任闻言表情变得极其古怪,那位母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后,看着这对母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你难道不是吗?老城区里谁不知道你以前干的那些龌蹉事,结了婚以后还不老实,甚至还去勾引厂长,恶不恶心啊!”
男班主任听后满脸紧张,“小王妈妈冷静一下,这里还有孩子在……”
“老师。”那位父亲也开了口,脸上全是愤怒和担忧,“我真是没想到咱们小学有这样的家长在,你说我怎么安心让我家孩子在这里读书。”他指着李瑞锋,“打人的孩子是个小畜生,家长也不检点,老师,你必须要给我们家一个说……”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脑袋突然传来翁的一声,随即脸部传来剧痛,程予在他说话的时候两步跨过去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笑着道:“小畜生叫两遍了。”
旁边的母亲瞪大了双眼,一个你字刚刚说出口,程予便又反手扇在了她的脸上,又冲她笑,“第一遍是你叫的。”
那个父亲在回过神来以后,咬牙切齿地道:“妈的……你这个臭婊子……”
说完他便冲上去揍程予,程予完全不怕,上去就和他扭打了起来,那个母亲也冲过去抽程予,一时间办公室里变得混乱无比,男班主任还有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立刻跑过去拉人,劝了十多分钟才劝下来,最后程予的脸被扇了一巴掌,头皮也被扯得生痛,但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男的被她用从脚上脱下来的高跟凉鞋砸了好几下,女的根本没怎么参与进来就被老师拉走,最后程予在他们凶恶的目光中重新穿上鞋,牵着李瑞锋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程予问李瑞锋,“刚才你老娘帅吧?”
李瑞锋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妈,现在还没放学。”
程予敲了一下他的头,“还上什么上,回家让你爸做饭了。”
李瑞锋说好,牵着程予的手又紧了紧,就在两人下楼梯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李瑞锋的名字,他们停下来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小女孩小男孩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程予很熟,是陈冉,但后面的就都不认识了,那几个女生一跑过来就围着李瑞锋嘘寒问暖,男生挤都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围叫着疯子哥疯子哥,李瑞锋被围在最中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每一个人说的话他都认真回应着。
程予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孩,突然挤了进去,在李瑞锋身边蹲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们阿锋真是受欢迎。”她用脸不停地蹭着李瑞锋的脸,后者帅气的脸都要被她蹭歪了,“我不会这么年轻就有儿媳了吧?”
这话一出,女生全都红了脸,就连李瑞锋也尴尬了起来,而程予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揪住他的脸就开始使劲揉,李瑞锋看着她,那张灿烂的笑颜倒映在瞳孔里,像是天使,像是花,像是光,像是一切美好事物的集合体,周围的声音逐渐模糊,意识变得飘忽,那张沐浴着阳光的笑脸依旧在眼前,只是那微笑着的嘴角突然出现了一抹刺目的红色,接着那红色开始往下流淌,滴落到白色的裙子上。
李瑞锋疑惑着,双眼慢慢睁大,捧着他双颊的手突然之间滑落了下去,李瑞锋下意识伸手去抓,但就在触碰到那双苍白的手时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警笛声,周围的景物变了,天黑了下来,暴雨骤然落下,黄色的警戒线和手电筒交错的光芒出现在眼前,耳边吵杂一片,他在刺目的光束间看见了对面草丛里那条红白交错的裙子。
这是李瑞锋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死亡。
接着这个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噩梦逐渐散去,他看见了靠坐在床沿上的李伍达,他的手腕冒着汩汩的鲜血;然后是陈冉,她站在楼顶的边缘,满脸绝望地对他诉说着痛苦,最后是那个同样失去母亲的少年,他跪在地上,举着尖锐的木片朝自己的手腕猛然挥下。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在睁眼的那一霎那猛坐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盯着自己的大腿,昏暗的白光投下一片阴影,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额头上全是冷汗,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朝旁边摸了一下,可什么也没摸到,床上只有他自己,他的脑袋翁的一声,下意识就要喊,但有个声音却比他先响了起来。
“疯子。”
那是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很熟悉也很让人安心,李瑞锋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就坐在储物室中间的空地上,昏暗的灯光照在他微长的头发上,少年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心情逐渐变得平静,他慢慢地呼吸着,头脑逐渐清醒,他下了床,朝周梓瑛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坐在……”
询问的话突然中断,李瑞锋的身体也停了下来。
他从下床开始走了有三步,却在第三步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粘稠的水声,像是踩在了一个水坑里,他疑惑地低下头,只见地上有一滩鲜艳的红色,他的脚就踩在红色的边缘。
他顿时愣住了,不敢相信心中所想的,直到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传来,他才顺着血泊流过来的方向僵硬地抬头,双眼在看见眼前的画面后瞬间睁大,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下来。
周梓瑛坐在地上,有铁链拴在他的脚踝上,但他脚踝以上的地方是空的,李瑞锋的目光往右移去,脚踝以上的整条腿就搭在地上,但是脚和腿没有连接起来,两个断裂的横截面隔了一只手的距离,不停地流着血,血泊越来越大,淹没了从厕所镜子上砸来的玻璃碎片,李瑞锋僵硬地看着,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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