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四余一个人坐在舞台台阶上,身侧是舞台幽暗的氛围灯。
她的坐姿有点颓丧,身侧摆着几个酒瓶和一只剩了一半洋酒的玻璃杯,她指尖夹着一支细烟,正望着空荡荡的店面出神。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些微声响。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纪四余抬眼看去,见来人是陆琢。
也只能是陆琢。
陆琢一头波浪长发用抓夹挽起,身上穿着薄衬衫和包臀长裙,脸上未施粉黛,但依然漂亮得惊心动魄,像是一支开在夜里的玫瑰花。
她走到纪四余身边,微一挑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紧赶慢赶回来给你弟过生日,又大半夜把我叫到这来,是要做什么?生日呢,不过了?”
“嗐……”纪四余像是叹了口气。
她垂着眼睛,看着掌心里一枚静静躺着的挂着细绳的铜钱吊坠。
这是她每天带在身边的东西,闲着没事就爱甩着玩,要不就握在手里盘盘。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下来,铜钱的表面又是掉色又是磨损,早就看不成了,可纪四余依然当它是个宝贝。
“这不是突然发现,他好像也不太需要我吗?”
纪四余出差好几天,一直记挂着弟弟的生日,所以催着陆琢提前结束了工作,想赶着零点回家给纪因蓝送个十八岁的祝福。
但航班延误,她回来的比预计晚了一些,她以为纪因蓝已经睡了,但走到家门口,她突然发现家门没关,正敞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
纪四余原本还以为家里遭贼了,谁想轻手轻脚走进去后,她在玄关的地上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帆布包,再抬眼看看,纪因蓝房间里正亮着灯。
她走近了点,却从半开的门里看见纪因蓝正跟另一个男生贴在沙发里接吻。
纪四余倒是知道纪因蓝谈恋爱了,可她没想到对方是个男孩。
那张脸也实在令人印象深刻,纪四余记得,他是纪因蓝提过很多次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同桌。
说实话,她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回过神。后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吭个声打断他们,但她又发现这行为除了让三个人都尴尬,并没有别的作用。
她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并不想当一个扫兴的姐姐。
她心里乱得要命,但还是选择暂时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悄悄出了家门,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那两个少年。
后来才回过味,大半夜、小情侣,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要素叠满,自己就这么放任着,那心也太大了点,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关系。
她不怕他们两个少年大半夜干柴烈火情绪上头在家里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因为纪因蓝是她养出来的,她知道他不会胡闹,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他心里有数。
她回到店里,想喝杯酒,结果来了才想起今天店里不开门,连酒都没人陪她喝。
大半夜的,想来想去,她还是把电话打给了陆琢。
纪四余给陆琢倒了杯酒,边问:
“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吊坠的来历?”
“嗯。”陆琢瞥了眼那枚廉价的铜钱吊坠:
“说过一百遍了。你弟送给你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你天天带在身上,带上它后,生活就慢慢好了,所以,这是你的幸运符。”
“你真扫兴,你就不能说不知道,然后再听我讲一遍?”
“那你讲。”
“……算了。”
纪四余笑着摇摇头,闷了杯里的酒。
香烟燃到了末端,纪四余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有一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顺着那个念头问:
“哎,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也有这么一天,你大半夜把我叫出来喝酒?”
陆琢眉梢挑了挑,似乎不大想回忆:
“啊。”
“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陆琢像是不太想解释:
“你非要问?”
“嗐,也不是,其实我记得。是因为你弟谈了个男朋友,结果两人被别人堵巷子里给揍了。是这事吧?”
陆琢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认了。
“你怎么想的?”纪四余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
“就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养了十八年的弟弟,突然被人拐走了,小女生也就算了,偏偏拐人的也是个男生。啧,你说他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条路,多难啊。”
陆琢听着她的话,轻轻扬了扬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而后,她不带情绪地轻笑一声,抬杯喝酒的姿态很优雅:
“能怎么想?这么一说……原来都有八年那么久了,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
陆琢扯扯唇角:
“我从来没见过陆瓒那个样子。自己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孩,都觉得应该永远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走到哪里都没人敢惹。但那天,他像条流浪狗,红着眼睛,又脏又倔,想哭又忍着,说什么都要去医院找那个男孩。当时是挺生气,他可是我陆琢的弟弟,不是能随便叫人糟蹋欺负的。但后来想想,又释然了。”
“怎么说?”纪四余隔着舞台模糊的氛围灯看着她。
她看她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脸颊边微卷的发丝也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着:
“当时,那两个小孩是被拆开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当时的他们不够成熟,也有太多无可奈何,可到现在,八年了,看着好像一切都变了,但你信不信,那两个人到最后还是会凑到一起?”
陆琢微微垂着眼,像是有点出神:
“我倒是希望他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生,顺顺利利的,什么都不用愁。可他是个独立的人啊。无论难不难,这条路和这个人,都是他自己选的。选择,总要选了才能试出对错,可这是他的生活和未来,我管不了,也不能替他做决定,更不能替他承担代价。他总得自己面对世界,不摔一次疼一次自己闯一闯,他永远长不大。”
她晃晃玻璃杯里清澈的酒液,叹道:
“这就是成长,躲不开的。他得学着长大,而我得学会放手,和,给他尊重与自由。不是吗?”
“……”
听完陆琢的话,纪四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她捂住眼睛笑了。
再放下手时,她叹了口气,脱力般靠在了陆琢的肩膀上。
短发扫过脸颊,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发丝有些乱,挡住了她发红的眼圈和湿润的眼睫。
她笑得有点苦涩,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也只叹息般喃喃一句:
“琢琢啊……”
第69章 高三
许最走后, 空荡荡的家里随之安静下来,纪因蓝躺在床上,有点茫然, 满脑子都是玄关那个突然多出来的行李箱。
纪四余回来了?
她看见了?
看见多少?
纪因蓝真觉得自己这恋爱谈得有点太不安稳,从谈上之后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都活像是车祸现场, 一系列的发展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呼啸着就闯出去把这事宣告给了全世界。
倒不是纪因蓝觉得这事见不得人,只是……有点太快, 也太突然了。
纪因蓝瘫在床上放空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许最回到家给他发的信息,回了一句“好”。
他又点开和许最一起躺在列表置顶的、纪四余的聊天框。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想了无数个开场白, 但他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很多遍, 最终还是按下按键关掉手机扔到了一边。
纪因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因为心里事情太多,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儿跟许最在家里接吻, 一会儿纪四余破门而入大声质问他俩在干什么,还非要按着他给他灌中药调理调理, 再后来,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丁逸逍、陆珏、姜闪闪、Spring……甚至还有于妙和老牛。大家瞪着一双双大眼小眼看着他跟许最抱在一起,结果最后“噗”一声,大家全都变成了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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