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华臻回到门廊时,檐下却已经空空如也,只有馋嘴的小狗在用小爪子挠桌布,《荆棘鸟》随意摊开在一旁,风吹纸声沙响。
“愿愿?奇怪,去哪里了……”华臻寻了两圈,还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便没在意。
过了五分钟,盛愿还没有回来。
华臻没来由地心慌,油然而生一种预感,大步迈向客厅,险些和迎面而来的章秋白撞了个满怀。
“……你看见愿愿了吗?”华臻焦急问道。
章秋白沉静的声音难得显露出几分不稳,“车钥匙找不到了。”
-
在无人察觉到异常的时刻,盛愿用装作若无其事的本领,竟骗过了所有人。
早在华臻没收他的电子设备前,他就买好了回国的机票,章秋白惯放车钥匙的抽屉也被他暗中摸到。
今早,如愿从华臻手里拿到手机后,他趁两人放松警惕时迅速溜出宅子,一脚油门直奔机场。
发动机爆发轰鸣,迈速表居高不下,盛愿浑身气血上涌,扬眉吐气的想:盛小愿啊盛小愿,你活了二十二年,终于有出息一回了。
得知盛愿偷跑后,华臻和章秋白没有片刻犹豫,立即火速追赶。
章秋白在英国生活了十几年,显然更加熟知伦敦的道路,一路上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竟然只比盛愿晚三分钟到达机场。
下车后,两人迅速冲向航站楼,跑进空旷的值机大厅里疯狂寻觅盛愿的身影——
不消片刻,便在安检机器前排队的队伍里找到了他。
见到两人直直向自己奔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盛愿蓦然胆战心惊,偏偏前面堵了位磨蹭大叔,迟迟没能整理完他的行李箱。
盛愿心跳如雷,鼓起勇气拍了拍大叔的肩膀,艰难拾起不太流利的英语,“H、Hi, can I go through first?”(请问我可以先过去吗?)
下一刻,章秋白大步迈到盛愿身前,高达宽阔的身形将路堵得严实,严肃道:“抱歉,您不能回国。”
华臻随后赶来,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扶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愿愿……赶紧和我们回去……”
“为什么我不能回国,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盛愿用力拍开章秋白伸过来的手,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向来脾气温和的他鲜少露出这副生气炸毛的模样。
“这是先生的命令,我们只能遵从。”华臻不得已道出口,“眼下云川乱作一团,牧氏身处风口浪尖,一旦被人知晓你和先生的关系,很可能会招来报复。先生分身乏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眼!就一眼!”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章秋白没什么情绪的回复,似乎只把这当做叛逆期孩子的小打小闹。说罢,不由分说握住盛愿细细的手腕,竟想要将他强行带离。
“哎,你轻点!”华臻忙不迭道。
男人的指骨坚硬似铁,盛愿根本无法挣脱。
此时,余光中忽然掠过几个巡逻警官的身影,他被逼无奈,情急之下直接放声大喊:“Help! Police!Police——!!”
章秋白的面色骤然铁青,冷声道:“您在做什么?”
巡逻警察的视线果不其然转向这边,慢慢向他们走过来,“What happened?”(发生什么了?)
“They're trying to kidnap me!”(他们两个想要绑架我!)
为首警员看向那个大块头用力钳制住报案者的手,下意识举起手中警棍,“Let him go now!”(立刻放开他!)
喧哗声立刻吸引来众多目光,周遭人群窃窃私语。
华臻飞快上前,好声好气的和警察解释,他们只是在管教家里不听话的弟弟,不是想绑架他。
警察的视线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确认都是中国籍后,似乎也信了华臻这番说辞。
距离停止登机的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盛愿害怕功亏一篑,拼命挣扎,“I don't even know them!”(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毕竟孩子都有叛逆期,警察念在盛愿年纪小,好言相劝:“Little brother, listen to your brother and go home.”(小弟弟,要听哥哥的话,赶紧回家吧。)
华臻拍了拍盛愿的肩膀,催促道:“弟弟,我们快点回家吧。”
盛愿气得想哭,被章秋白拖拽走,回头死死盯着那几名警员,大声威胁:“If you let them both go, I'll report you to the police!”(如果你们放他们两个走,我一定会去警局里投诉你们!)
“OK,fine.”警员不禁扶额,现在小孩的脾气真是大,无奈再次唤住两人,“You two, come with us.”(你们两个,和我们走一趟。)
下一刻,两人被一拥而上的警员们强制带走。华臻大惊失色,不停和他们解释这就是场误会,千万不能让那个孩子上飞机……
盛愿站在原地,心有余悸的急促喘息,望着两人不甘的背影,默默在心里道歉上百遍。
-
飞机行驶到云川上空时,已是傍晚。
横跨西江的大桥近在咫尺,无数摩天大楼联结成片,繁华夜景压进眼底。
盛愿无心观赏,航班降落后立刻前往牧氏大楼。
出租车行驶于霓虹中央,等红灯的间隙,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里的乘客,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好心提醒道:“那地方前几天跳楼死了个人,一到晚上邪门得很,你去那里要干什么?”
盛愿没必要回答他的疑问,眼睛清凌凌的映着灯火,淡声:“没关系,我不怕。”
抵达牧氏后,望见集团大厦如今的惨淡景象后,盛愿一时间错愕,无声愣在原地。
短短一个星期,牧氏集团却已辉煌不再,逐渐人去楼空。
原本灯火通明的三十九层大厦,此刻没有一盏光亮,明明置身于城市的繁华中央,却充斥颓败光景。
一条黄色警戒线围在牧氏大楼周遭,警车24小时在此地看守,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您好。”盛愿怯生生向一个值班警察开口,问道,“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员工都没有?”
“你没看新闻吗?”警察略挑一边眉,诧异于牧氏闹出这么大风波,竟经有人还不知道,“牧氏出了事,底下员工散的散跑的跑,当然没人。”
盛愿满头雾水,“我知道这里前几天发生了跳楼事件,但是……怎么会严重到暂停营业呢?”
“当然是犯了大罪。”警察轻描淡写的说,“就不具体和你说是哪个部门了,反正上面查出来,牧氏光偷税漏税就高达几个亿,据说还涉嫌非法交易和走私,光这几条,就够他们董事长判个十几年了。”
盛愿脑子里轰隆一声,脆弱的神经仿佛顷刻间垮坍,讷讷的问:“那……你知道牧氏的董事长去哪里了吗?”
对方哂然,似乎对罪有应得的资本家十分轻蔑,“当然是被抓起来了。”
“抓、抓到哪里去了?”
“还能抓到哪儿?你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
良久,盛愿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在簌簌寒风中站了太久,单薄的身体早已被寒意浸透。
路灯的冥蒙光线稀稀落落的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昧的光影掩去了他此时空洞的表情。
盛愿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人偶,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牧氏大厦,又是如何拦下的出租车。
他恍恍惚惚向司机报了地址,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徐徐停靠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壹号公馆。
这座富丽堂皇的庄园俨然一片荒凉,寒风挟裹枯枝败叶在庭院飞舞。气派的大门贴着两道封条,禁止任何人出入。他最喜欢的花园被夷为平地,昔日繁荣的玫瑰园破败不堪。四下里寂静无声,连漫天飞舞的鸽子都不知所踪。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