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
听完后,贺睿峰久久沉默,只能感叹这么一声。
“可我,从小到大,一直在心里怪她……”邓成宁深深低下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人,不,我是一个糟糕的家人……我没有给过她一点支持……”
贺睿峰叹气,捧起邓成宁哭到雪白的脸,一点一滴擦掉他的眼泪,认真地说:“不,你是你妈妈最好的孩子。你做了你能做到的一切,你这么自立,这么聪明,这么优秀,你让你妈妈以你为荣。我妈多羡慕赵阿姨有你这样的孩子,你知道吗?你很温柔,很体贴,宝宝,你一直在替你妈妈着想,你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达成她的期待,让她开心。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宝宝。”
“我没有……”
“不,你有。”贺睿峰坚定地说,“你如果觉得以前的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也是以前的你还太小,现在的你长大了成熟了。可你不能回过头去责怪那个小小的邓成宁,好吗?他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了。”
邓成宁失声痛哭。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痛哭过,即使是在他爸爸的葬礼上。
那时小小的他怕妈妈伤心过度,强忍住眼泪,装出一副稳重成熟的样子,朝来悼念的亲戚朋友鞠躬。
可现在他在贺睿峰的怀里,哭得歇斯底里,像要把从以前积攒到现在、十几年的眼泪都哭完一样,大哭,痛哭,哭到昏昏沉沉,几乎要失去意识。
然后他听见贺睿峰小声说,宝宝啊宝宝,都是我的错,要是我高一主动跟你交朋友就好了,要是我高二的时候不那么爱面子就好了,要是我高三的时候豁出去表白就好了。
对不起,宝宝,都是我的错。
第53章 灰与白_终章
赵婉怡在医院住了五天,经医生诊断无碍,顺利出院了。
这五天里,她的病房人挤人,十分热闹。贺睿峰一家三口,邓成宁,看护,送饭过来的阿姨跟司机,一堆人。最热闹的时候,护士进来查房都说,哎呀,你们回去几个人行不行,太影响病人休息了。一般是早上贺永康开车送赖雪芬过来,赖雪芬在病房里跟赵婉怡聊天,贺永康有时在病房泡茶,有时在外面坐着等赖雪芬,有时下楼溜达。而贺睿峰则忙前忙后,拿药拿报告,叫护士,照顾邓成宁。
邓成宁请了五天假,但感觉自己似乎毫无用处,每天只是坐在病房里,听两位妈妈聊天,听贺睿峰问他想吃什么水果想喝水吗午饭想吃什么晚饭想吃什么。
出院后,邓成宁还提过几次让他妈妈搬到市区的事,赵婉怡都拒绝了。她不想打扰年轻人的生活,又喜欢旧家,说旧家有安全感,不想离开。邓成宁又愧疚又担心,不知道怎么办。贺睿峰说,即使是亲人,彼此也要留空间,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多回去陪陪阿姨,晚上下班后、周末的时候,没住在一起并不代表不见面。
那之后,贺睿峰果然经常陪着邓成宁回家,周末的时候去住两天,或者把两家人一起约出来,出去郊区、附近的农场玩,爬山、烤肉,尽可能地安排两家父母都能参与的活动。赖雪芬约赵婉怡去老年大学听课,赵婉怡去了几次,觉得有意思,报了古筝、书法、插花,一下忙得不行,一周有六天要上课。邓成宁怕她学不过来,让她少报点课程。赵婉怡说,学着好玩的,没有压力,老师上课好听又好看,一点不累。学了这三个课程后,邓成宁他们再回家,赵婉怡不是在叮叮当当弹琴,就是在焚香练书法,要么就是满客厅的鲜花,她从几个插满了花的大花瓶后面露出脸来,说:“回来了呀。”
赵婉怡的情况似乎真的在慢慢变好。
但邓成宁总还有点担心,贺睿峰叹气,跟他说,你没发现吗,只要你开心,你妈妈就开心,所以你最重要的事就是过得好,过得快乐,阿姨自然一点事也没有。
邓成宁看他,说,我一直认为要让我妈妈开心的话,我必须达到她的要求,尽可能的优秀,尽可能的听她的话……
贺睿峰摇头说,不,你们两个都只是想对方开心,所以现在你只要开心快乐就行,其他不用想。
邓成宁靠在他怀里,感受到贺睿峰越来越紧的力度,听见他说,宝宝,跟我永远在一起,我会尽我所有让你永远开心快乐。
邓成宁想,贺睿峰不需要倾尽所有,只要一直跟他在一起,他自然永远开心,永远快乐。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一天天过去,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
四月一个温暖的夜晚,两人照常出去外面约会。去了以前去过的日料店,还是那个善谈的日本主厨,他看见两人坐下,居然还记得他们,笑着问:“今天是纪念日吗?”
邓成宁说是普通的一天,贺睿峰微笑。
每上一道料理,主厨就适当介绍几句食材的来处跟做法,其余并不多言。
走的时候,主厨朝两人说:“春天的夜晚真美啊。”
上了车后,邓成宁觉得奇怪:“上次来的时候,这位主厨话挺多的,今天话怎么变少了?”
贺睿峰笑:“可能今天累了,不想多说。”
贺睿峰启动车子,问:“时间还早,我们去散一会步,好吗?”
邓成宁点头。
贺睿峰说:“我想起一个地方,中学的时候我常去,我们去那。”
这些事向来都由贺睿峰安排,邓成宁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去的地方不太近,贺睿峰上高架开了半个多小时车才到。车子拐进一条道路,两旁种满了蓝花楹,现在还不是蓝花楹盛放的时候,但已陆陆续续开放,浅浅淡淡的蓝紫色像云雾浮于柏油路上方。
美得像蓝紫色的梦境。
邓成宁下车后,呆呆地看着。
贺睿峰开口:“很漂亮吧?想起四月到了,这条路两旁的蓝花楹开了,就想带你来看看。四月底,蓝花楹全部盛开的时候超级漂亮。”
贺睿峰牵起他手,带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
“知道这是哪吗?”
邓成宁知道,他当然知道,因为他看过新闻,收集过贺睿峰的信息。
“是市体育场。”
贺睿峰中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参加比赛,一个露天体育场,拥有标准跑道,常举办各类田径赛事。
“以前中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参加比赛,碰上四月份来就很惊叹蓝花楹的漂亮。好久没来这里看看了,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贺睿峰的手心很烫,甚至有点微微湿气。
邓成宁看他:“你很热吗?”
贺睿峰擦擦额头,有些别扭地说:“有点。”
四月份,气温确实在逐渐上升。两人都换上短袖了,但这么手牵着手走了一会,都开始微微发热了。
道路两旁人很少,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一辆车经过。
贺睿峰说:“现在人少,等到四月底蓝花楹全开了,这里就成了打卡点了,到时候人挤人。”
邓成宁点头:“我都不知道。”
邓成宁来过这里很多次,偶尔会开车来这里绕一圈。但他似乎确实从来没有在四月份花开的时候来过,以至于竟然不知道这里的道路两旁种着这么美的蓝花楹。
“这个体育场对我来说,意义很重大。”贺睿峰慢慢说着,邓成宁瞄了他几眼,他看都没看过来。邓成宁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有点紧张,是因为回忆起以前参加比赛的时候吗?
“我从小就没什么擅长的事,好像只有运动比人家好,于是练起了长跑。但是我又没有优秀到全国拔尖,连参加省里的比赛,也没法次次拿第一,似乎天赋也就只够当个体育生考大学。”
“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邓成宁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体育场入口处。贺睿峰没停,继续牵着邓成宁往里面走。
邓成宁问:“晚上有开吗?现在九点半了,应该关了吧?”
“开着呢,我们进去看看,好久没来了。”贺睿峰说。
邓成宁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跟着贺睿峰往入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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