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延跟他走在一起,冷不丁地抬手把彭予枫的帽子摘掉,然后戴到自己的头上。
彭予枫威胁道:“喂!”
“借我戴会儿。”陈礼延还在笑。
华灯初上,秋日之夜十分舒适。彭予枫和陈礼延走过路边鳞次栉比的各式小店,在售卖龙井、丝绸和各种本地特产的店门前路过,穿两条小巷,经过一只窝在墙头休息的白猫,然后找到Abyss。
“Abyss……”彭予枫说,“为什么叫这个?”
“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陈礼延主动伸手替他推门,“我猜是这个。不过也有可能是老板头脑空空,只是觉得这个英文单词有点酷。”
再次回到酒吧,已经和陈礼延离开时有了很大不同。客人们都来了,阿谭正在辛勤地干活。彭予枫和陈礼延坐到吧台的角落,阿谭走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哈喽。”
陈礼延说:“特调两杯。”
“行。”阿谭说。
彭予枫还在看酒单,陈礼延问:“宝石山好玩吗?”
“还行。”彭予枫回忆道,“人不算很多,没有爬到顶的时候就能看见……西湖。很漂亮。”
“有照片吗?”陈礼延说。
彭予枫点点头,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让陈礼延看他拍下的西湖。陈礼延一年四季都要去西湖,可就算他去过千万次,每次都还是会停下来看别人拍的照片。
“有一句话叫做……”陈礼延说,“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夜西湖,夜西湖不如雪西湖。”
“你都看过吗?”彭予枫问。
陈礼延想了想,遗憾地说:“雪西湖见的少。”
彭予枫把手机收回来,说:“那以后多见见,会有机会的。”
阿谭给两人小小地插了个队,端着两杯深红色的特调来他们面前,说:“慢用。”
“谢谢。”彭予枫说。
酒吧的顶光灯打下来,阿谭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量了几眼彭予枫,看向陈礼延说:“陈礼延,你这个帅哥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那杯奶茶是现在上吗?”
“哦,对了,看我这记性。”陈礼延拍了拍自己的头,“上上上,加点冰块。”
“什么奶茶?”彭予枫迷茫地问。
陈礼延说:“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彭予枫猛地想起来,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陈礼延,低声说:“我随便说的。”
“嗯,我随便买的。”陈礼延笑着看他。
阿谭得了指示,另外拿出一个大杯,悄悄地把外面买的霸王茶姬倒进去,笑着推到彭予枫的面前。彭予枫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谢谢。”
“叫伯牙绝弦。”陈礼延说,“我让店员给我推荐的。”
彭予枫还是第一次坐酒吧里喝奶茶,阿谭又给他们上了点心和鸡翅。陈礼延在一边对彭予枫抱怨今天租客弄坏了什么东西,彭予枫喝一口奶茶又喝一口酒,还算认真地听陈礼延讲话。不时地有人进来,不少人在聊天,Abyss的氛围随着夜色变得渐入佳境。
酒的度数稍微有点高,彭予枫喝了一会儿,问阿谭:“这个有多少度?”
“二十几。”阿谭忙里偷闲地说,“还可以吧?”
“还行。”彭予枫对他笑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个长卷发的漂亮女孩走到彭予枫和陈礼延的中间——她面向的是陈礼延,只留给彭予枫一个背影。彭予枫把脸转到另一边去,然后拿出手机,条件反射性地打开微信,但其实也并没有人找他。
陈礼延看起来有些吃惊,但很快和这姑娘快乐地聊了几句,推辞道:“……今天真不行,下次。”
“真的?”姑娘讲话声音脆生生的。
“真的真的。”陈礼延开朗地说,“阿谭——”
“哎。”阿谭从彭予枫的面前走过去,“要什么?”
陈礼延请了那女孩一杯酒,阿谭说没问题。过一会儿陈礼延回头,看到她们那一桌,数了数人头,又叫来阿谭:“再来几杯,给她们每人一杯。”
“好。”阿谭又去干活,“那就从你卡里余额扣了哦。”
“行。”陈礼延不在意地点头,转头看向彭予枫,“刚才说到哪了,彭彭……靠,你都喝光啦。”
彭予枫已经在他们聊天的中途把酒喝完了,他面前的酒杯空空如也,也侧过头看陈礼延,想了想说:“说……你的租客弄坏了热水器。”
“对。”陈礼延的眼睛盯着彭予枫,“你喝醉了吗?”
彭予枫摇摇头,笑起来:“没有,怎么可能。”
没有醉。彭予枫想。他喝的不算很多,只是喝得有些急。刚才陈礼延和那女孩说话的时候,彭予枫被晾在一边,那是他喝的最急的时刻,仿佛有一瞬间非常地口渴。此刻,进入他身体的酒精正在快速发生作用,他感到一阵很舒适的放松。
彭予枫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他走进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指着他剩下一半的奶茶,想问阿谭这是什么酒。阿谭哈哈大笑,说:“这是新品,还没完成呢。”
彭予枫走到陈礼延的身边坐下,陈礼延也喝完了他的那杯,忽然转过脸来对彭予枫认真地说:“彭予枫,现在陪我去做一件事吧。”
彭予枫晕头转向,被陈礼延拉住身上背包的带子,跟着他又走出Abyss。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巷中的“深渊”亮着迷离又闪烁的灯。彭予枫想,陈礼延做事情总是这样先斩后奏吗?可是他好像也不讨厌,还老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第17章 碎发掉落进衣领
等待彭予枫的是——曾经在陈礼延朋友圈,点赞打九五折的tony老师。
“陪你做的事情是剪头发吗?”彭予枫恍然大悟。
“嗯。”陈礼延得意地晃晃脑袋,“你不是说一直没找到时间剪吗?正好我可以和你一起。”
陈礼延伸手把那黑色的发箍拿掉,微长的头发一下子从额前坠落下来,他的眼睛被遮住,但看向彭予枫的时候却还是如此明亮。彭予枫没有拒绝,是该做这件事,明天或者后天都可以,但陈礼延说“现在”,彭予枫觉得也没问题。
他们并排坐在一块儿,陈礼延开玩笑地说要把头发全部推掉,和他相熟的tony正在嚼口香糖,惊到差点把口香糖吞掉,说:“你不是认真的吧?”
陈礼延在镜子里仔细看自己,深沉地说:“我应该是个圆头。”
“这不是圆头不圆头的事。”
“我应该能撑得住吧?”
“你这样我不给你剪了,拜拜。”
“哎——”陈礼延拉住对方,“不推了。”
彭予枫好笑地听了半天——给他剪头发的是个年轻女孩,两人只说了几句便达成一致,陈礼延那边还没开始,彭予枫都快要剪好了。
“我给你修修,让你的尴尬期不要太难熬。”陈礼延的tony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彭予枫结束得早,女孩给他仔细掸掉脖子和衣服上残留的碎发,又拿发胶帮他简单弄了个造型。
“谢谢。”彭予枫说。
“其实我感觉,你留长也挺好看的。”女孩细声细语,用手在彭予枫脸颊两侧比划一下,在镜子里对他笑。
彭予枫也笑了笑,说:“太麻烦了,平时我连发胶都不用……早上起来洗完脸就直接去公司。”
“是吗?你是程序员吗?”女孩又问。
彭予枫说:“不是,但也在科技公司搬砖。”
他多和这姑娘说了两句话,还坐在椅子上没起身,却感到此时镜子中另有一道视线对他望过来。
这家理发店在晚上依然生意很好,彭予枫听见室内音响没有在播那些燥热的抖音神曲,而是一首Damien Rice的Delic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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