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痕(11)
白崇的手掌按在宋文然后背的肌肉上,突然说:“你一直在健身吗?”
宋文然偏过头,说:“我今年才从部队退役。”
白崇点了点头,“难怪了,你的肌肉很紧,一按就知道是练过的。”
宋文然没说话。
白崇便问他:“为什么在学校做保安?”
宋文然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到哪里都是给人打工。”
白崇没有对此表示意见,只是在继续往下按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有驾照吗?地方上的。”
宋文然说:“有。”
白崇问他:“你愿不愿意来给我当司机?”
宋文然微微一怔,并没有立即回答白崇这个问题。
给宋文然按摩完,白崇去卫生间洗手。
宋文然觉得全身都有些酸软无力,不过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他从床上起身,想要找到自己的衣服。
他在学校巡逻的时候还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后来晕过去被脱了衣服,现在根本也不知道那些衣服被丢去了哪里,还好里面没有钱和证件。
等白崇洗完手回来,宋文然抬起头问他:“你有见过我的衣服吗?”
白崇从回来到现在,并没有看到家里有多余的衣服,他摇摇头,说:“你可以先穿我的,不过不必着急,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宋文然拒绝了,“我还在值班,要回去学校。”
“不用了,”白崇的语气轻描淡写,“我明天给后勤那边打电话。”
既然院子都这么说了,宋文然自然不用坚持回去学校,可他还是不想留在白崇这里过夜,一定要现在就回家。
白崇在自己衣柜里找了一套休闲服给他。
宋文然坐在床边,抬腿穿裤子都觉得肌肉拉扯着疼痛,白崇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帮他把裤子套进双腿。
“起来,”白崇说道。
宋文然莫名就听从了他的吩咐,站起身看白崇帮他将裤子拉上来,甚至体贴地替他拉上拉链,扣上扣子。
做完这些,白崇抬眼看他,问:“你回去一个人?方便吗?”
宋文然说:“方不方便我也要回去了,白先生请放心,我不打算报警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崇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之后不再挽留,还亲自去车库把车子开了出来。
在送宋文然回家的路上,大概是看宋文然太疲惫了,白崇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将车停在宋文然家楼下,在宋文然迷迷糊糊要下车的时候,白崇突然叫住了他:“文然。”
如此亲密的称呼让宋文然觉得稍微有些诧异,却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大概是白崇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温和的领导或者长辈,亲密的称呼不会让你觉得突兀,反而是有一点点的受宠若惊。
“我说的司机的工作是认真的,希望你考虑一下。我之前新换了一个司机,不过我觉得他不是太适合这份工作。”
白崇的话让宋文然想起了那个胖胖的中年人,他确实有些笨拙了,不合白崇的心意也正常。
白崇继续说道:“司机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应该也是暂时的,不过比起保安要好一些,你觉得呢?”
宋文然认真考虑白崇的话,拉开车门下车之后说了一句:“谢谢白先生,我什么时候找您报到?”
白崇微笑一下,“明天过来医院吧。”
宋文然应道:“好。”
宋文然一个人回到家里。今晚原本是要值班,文倩留在温文浩那里过夜了,整个家里都冷冷清清的。
一整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宋文然原本想要放热水洗个澡,脱衣服时闻到自己身上的药油味道又放弃了,他衣服裤子都不想脱,直接躺在了沙发上面。
白子期的那些恶劣行径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从他刚进部队那两年,吃过的苦忍受的憋屈就已经给他锻炼出足够强大的心理能力,早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委屈了。
他脑袋里有些乱糟糟的,更多的是在想答应给白崇当司机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
当司机不用三班倒当然挺好的,可是如果白崇每天都在外面应酬到很晚,那他就不得不等到很晚,而且随时一个电话都要去接人送人,相比起规律的三班倒来说,更显得不自由了。
但是白崇司机这个身份让他有机会认识到更多的人,运气足够好的话,他说不定能更早一些达成自己的目标。
宋文然抬起手挡住眼睛,黑暗中在沙发上又默默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后来觉得冷了,才起身回去了房间。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宋文然就按照约定去医院找白崇。
白崇那时候正在开会,不过事先给他秘书打过招呼,秘书让宋文然在白崇办公室外面的小会客室等,还叫人给他倒了一杯茶。
等到白崇开完会回来,手里工作依然很多,他抽空把宋文然叫进去办公室里面,当着他的面给后勤集团熊老板打了个电话,之后对宋文然说:“你去学校把手续办一下,以后把关系转到这边来。”
说完之后白崇又叫了秘书进来,交代他帮着宋文然联系一下院人事部门。
交代完这些,白崇又开始忙手上的工作,宋文然便默默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等到这一天下来所有手续办完已经是下午了,宋文然回到医院,秘书带他去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就在白崇办公室隔壁,是从秘书科的大办公室里隔出来一个小隔间,只有一张办公桌一个沙发和一个衣柜。
宋文然刚刚坐下来,秘书过来敲门,说白院长请他过去一趟。
于是宋文然又连忙起身,去了白崇的办公室。
白崇的工作大概是忙完了,宋文然敲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白崇正坐在他的大办公椅上,背靠着靠背喝茶。
见到宋文然进来,白崇还对他笑了笑,说:“坐吧。”
宋文然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白崇问他:“身体还好吗?有没有需要做一个系统的检查?”
“不需要了,”宋文然过去也时不时受伤,对于自己身体的状态还是了解得比较清楚。
白崇点了点头,“那就好,你记一个我的电话,以后有事我会直接给你打电话。”
宋文然应道:“好。”
白崇微微坐起身拉开了一边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两个礼品包装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推到宋文然面前,“你受了伤,这些东西拿去补补身体吧。”
宋文然看一眼,见到那两盒都是一些人参虫草类的保健品,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看包装价格不便宜肯定是真的。他想这些大概是别人送给白崇,白崇不打算要的,于是站起身把东西接了过来,说:“谢谢白先生。”
既然提到了他受伤这件事,白崇看着他,态度恳切地又一次说道:“我再次替子期向你道歉。”
宋文然想了想,说:“已经都过去了,白先生补偿我的足够了。”
白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宋文然盯着面前两盒保健品,心想自己要不要主动提出出去。
结果白崇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先说道:“我下周有公务出差,半个月的时间。你到时候送我去机场,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以不必到院里来,自己安排时间吧。”
宋文然有些惊讶,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说:“我知道了。”心里却想着这倒是意外收获,如果白崇经常在外地跑,他也许就能多出许多自由的时间。
白崇冲他点了一下头,随后低头看面前的书,“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宋文然站起身,把白崇给他的两盒保健品拿起来,说:“我出去了,白先生。”
等到宋文然出去把办公室门关上之后,白崇才又从书上抬起头来,看向已经紧闭的办公室门。
深秋季节,下一次雨就降几度气温,白阳羽从教学楼出来时没有带伞,站在教学楼大门边上盯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地上。
旁边一个一起上课的女生深呼吸一口气,撑起伞走到他身边正要邀请他一起去食堂的时候,白阳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温文耀打来的,接通之后说了简单几个字,让白阳羽下午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白阳羽应了一声好,温文耀便立即挂了电话。
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白阳羽埋着头冲进了雨幕中,隐约听到身后好像有个女生在喊什么,不过他没有回头,直接朝食堂方向跑去。
温文耀今天值班,他把白阳羽叫过来是商量科研文章课题的。
对于文章课题,温文耀心里面已经有打算了,他叫白阳羽过来主要是让他要为实验开始做准备,从这学期开始就要一边上课一边抽出时间做实验。
“到时候去我师弟那边的实验室,实验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他。”温文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现白阳羽在盯着他发愣,顿时有些不悦,懒洋洋往后仰去,说,“你在听我说话吗?”
白阳羽回答道:“在听。”
温文耀点了一根烟,“那你把我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白阳羽想也不想,开口说道:“到时候去我师弟那边的实验室,实验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他。”
温文耀稍微沉默,皱着眉说:“再前面一句。”
白阳羽迅速地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一个字也不差。
可是温文耀自己都不记得他再之前具体说过哪句话,反正听内容是没问题的,只能够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白阳羽,“老师说话你要听,知道了吗?”
白阳羽说:“好。”
温文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办公室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没等到他回应,一个护士便径直打开了房门,说:“温主任,十五床的病人情况不稳定,您去看看吧。”
温文耀闻言立即站了起来,抓起听诊器便跟着护士跑了出去。
十五床是一位八十多岁的病人,本来就是慢性心衰,多年的毛病。
温文耀赶到的时候,病人的管床医生已经开始抢救,在看到温文耀进来之后,立即把病床边的位置给他让开。
白阳羽也跟了过去,他就站在门口,看床上的病人面色灰白、呼吸急促,温文耀一边给他叩诊,一边吩咐护士高流量给氧。
病房里空调温度开得很高,温文耀额头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在吩咐病人的管床医生立即给药进行抢救。
整个病房里医生和护士都在忙碌着,白阳羽站在门边都觉得自己有些碍事,他退开几步离开病房,看到病人的家属站在病房外面哭泣。
病人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又是多年的慢性疾病,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医生进行了竭力的抢救,他的病情却还是没能顺利缓解。
过了快两个小时,白阳羽看到一个病人家属抓住经过的护士,说他们要放弃抢救。
护士看她一眼,说:“稍等。”便进去了病房里面。
又过了一会儿,白阳羽看到温文耀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听诊器抓在手里,头发也微微汗湿了。
一个病人家属拉住他,说:“我们不想看到爸爸那么痛苦了,不抢救了吧,医生。”
温文耀点点头,说:“你们去找罗医生,在放弃抢救的同意书上签字就行了。”说完,他深呼吸一口气,朝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去。
白阳羽跟在温文耀的身后,觉得温文耀的脚步有些疲惫。
进去办公室之后,温文耀把白大褂脱下来丢到一边,他里面原本是件宽松的毛衣,这时抬起手脱下来,露出毛衣下面被汗湿的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