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板(39)

虽然以梁老板和小关总的段位差距，排除关渠有意放水的可能，反杀八成是在做梦——如果说梁老板是青铜，小关总大概就是王者了。
狗咬狗还一嘴毛呢，但人这报复心理，有时候还真比道德标准要高出那么一点。
夏海昌话说到这份上，梁北川也算是表了态，点到为止，再多说反而没了效果，临走前不忘给卫小公子补了刀：“关总还找我有事，就不打扰您了，倒是卫总，最近和总经理走的挺近。”
创能科技的年会上，夏海昌口中的总经理，自然是创能CEO徐昭善。
一提徐昭善三个字，梁北川心里就不太舒服，抬头看了眼，一群人中间，站边上跟卫永嘉说话的，正是徐昭善。
仔细回忆起来，那次DA大秀后场，卫小公子就和徐昭善走的挺近，那会儿徐昭善还没从百纳空降过来，梁北川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还有点惊讶。
卫小公子被围在中央，面上虽然笑着，那点笑意已经见了底。
卫永嘉本人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场面，打招呼一个两个还好，应付多了就觉得烦躁，耐着性子跟一大帮人寒暄完，突破重重人群，坐到了梁老板边上。
卫小公子从盘子里捡了颗奶糖，刚剥开准备往嘴里塞，看到边上斜眼瞧着他的梁老板，动作一顿，转了个方向，把糖朝梁北川手里送：“请你吃糖。”
梁北川想到自己的糖尿病，还想多活几年，又把糖递了回去：“我不吃。”
“已经剥开了，不吃太浪费了。”卫小公子这么说着，欢天喜地把糖塞嘴里了。
久违的甜腻在口腔里散开，卫永嘉鼓着腮帮，开心的眼睛都弯了。
梁北川看卫小公子就为了吃颗糖，愣是自导自演了场，一时间甚至有点心疼他——要说卫总是个狂吃不胖的体质，突然学会贪吃就算了，偏生的是个一吃就胖的，这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晚会开场，徐昭善作为CEO上台发言。
梁北川看了眼台上的人，没忍住问了卫永嘉一句：“你和徐经理很熟？”
卫永嘉：“还成，就那样。”
注意到梁老板眼中的探究，卫小公子又多说了两句：“他在百纳资本市场部干过两年部门经理，那会儿我正好也在，感觉这个人工作能力还不错。”
梁北川：“你在百纳资本干过？”
卫永嘉：“当时总部出了点问题，舅舅的意思是让我去帮个忙，我就去了，干了没多久。”
梁北川嗯了声。
卫永嘉：“为什么忽然提起徐经理？”
梁北川：“我个人跟他有点恩怨。”
卫小公子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白了下，僵直了脊背：“…是么。”
舞台之外是一片黑暗，梁北川没有注意到边上人突如其来的紧张，安安静静看着节目。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卫小公子和梁老板坐的一辆车。
不知道是不是梁北川的错觉，一路上卫永嘉都有点心不在焉，跟他说话也要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梁北川抬高了声音：“…卫总？”
卫永嘉突然回神，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梁北川：“明天我要去趟Z省。”
卫永嘉点点头：“嗯，去吧，路上小心。”
回到家，卫小公子坐在沙发上，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个广告在电视机里循环播放了好几遍，偏生的卫永嘉毫无知觉，还是梁北川听得受不了上去换了台。
卫永嘉看他调了频道，嘴唇张了又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梁北川，你真的很讨厌徐昭善？”
梁北川：“不是讨厌他，而是三年前收购案，我被赶出了董事会，到现在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卫永嘉：“…那个收购案是谁做的你知道吗？”
梁北川：“我一直以为是关渠干的，才会和他分手，后来发现不是他。”
卫小公子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声音也有些僵硬：“我不太舒服，晚上就不吃东西了。”
一向最能吃的卫总突然转了性子，今天居然连晚饭都给戒掉了，梁北川还挺惊讶。
卫永嘉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停了脚步，转过脸来，却不敢直视梁老板，半垂着头：“……梁北川，对不起。”
梁老板不明所以：“为什么？”
卫永嘉声音有些发堵：“以前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差态度的，我只是讨厌关渠，你跟他走的太近，所以也不喜欢你。梁北川，我很抱歉。”
梁北川以为他说的是他们在菜窖打的那一架，卫小公子虽然咬了他一口牙印，梁北川当时也没脚下留情，算是扯平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卫永嘉点点头，眼神却飘得厉害：“…嗯。”
卫小公子说完就进了屋，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出来，直到第二天梁老板出门赶飞机，才从屋里出来道了个别。


      第49章 Forever2
梁北川跑来Z省一趟，提前一周给老朋友李志伟李副局打了通电话，不知怎么惊动了招商局赵局长，和李副局一块来接的机，搞得梁老板受宠若惊。
老友重逢，李志伟见到梁老板就是一个劲的握手，三个人见过面，寒暄了一番。
李副局好了伤疤忘了疼，被夏经理灌完一回，吐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知，最后还是人搀扶着送回的家，跨个年就忘了这茬，旧事重提：“老梁啊，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市中心洗浴场不？上次没找着机会你就一声不响回B市了，这次一定要带你去。”
一提这茬，梁北川就想到那次摔菜窖的惨痛经历，下意识低头瞧了眼胳膊，衣袖下面盖着一对牙印——还别说，这小关总和卫总牙口都挺不错，连牙印都是整整齐齐的。
李副局正准备跟梁老板约个时间洗一回，赵局长开口打断了他。
赵秉国今年四十出头，跟梁老板差不多年纪，发量稀少、中央商务区微秃，戴着无框眼镜，看身材就知道是常年酒局上练出来的，宰相肚里能撑船那种。
赵局长笑道：“小李先前就一直跟我念叨着您，先前您在B市办企业的时候，可是久仰大名。看时间也快中午了，咱们先坐下来吃顿饭，有什么慢慢聊。”
赵局长发话，梁北川自然不好拒绝。
上了车，李志伟在一边介绍：“咱们今天去沪昌，老梁你可能没去过，那可是片好地方，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吃的都是当地特色，非得要咱赵局这种本地人带着才能找对地方。”
沪昌两字听着有点熟悉，可惜梁老板去过的地方太多，这两年嘉华乐游刚起步，基本是全国各地到处跑，早就记不大清了。
梁北川附和道：“那可真是沾了赵局的光。”
汽车开过一条曲里拐弯的国道，又走了一段山路，在山脚下停了，边上是一小片平原，附近有不少住户，村庄里建的都是二三层小洋楼。
梁老板的记忆忽然回笼，上回他摔到骨折送医院不就只在这摔得吗？
隔着车玻璃，梁北川仔细打量了一番周遭，村口有几间围起来的屋子，四面都贴上了瓦楞板，前方还竖了面明黄色的大牌子，标注上了“危险请勿入内”，大约就是四合院的遗址。
再往北边走是一片小矮楼，也是被瓦楞板围了起来，正在施工中，远远望去，明黄色的起重机还在边上摆着。那片矮楼已经封了顶，四五层高的样子，顶上盖着朱红色的瓦片，外墙漆也涂得差不多了，在这一望无际的山区平原算得上标志性建筑。
这么看过去，有点像村镇医院，又有点像大户人家的住房。
梁北川心中好奇，便问了句：“这几栋楼是？”
李副局：“去年来了个富商，给咱们省捐了几栋慈善小学，这就是其中之一。那富商也是真的富，几千万砸过来也就一句话的事，不说别的，就看这边，施起工来比咱市中心商业区的开发商还利落。话说回来，那位富商给小学名字取的也是……老梁，既然来了，真得带你去看看。”
梁北川前面听得都还明白，最后两句真是一头雾水，被带着走到了施工场地边上，朝门口竖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一望，顿觉脑袋里海浪声此起彼伏。
只见那块足足有三米高的巨石上，自上而下，刻着一排朱红色的大字，龙飞凤舞，赫然写道——
北川小学。
梁老板睁大眼睛，从上到下又读了一遍，四个字，还是那个顺序，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李志伟也挺纳闷：“那富商捐的几栋楼都是这个名字，还特意让人雕块石头摆门口，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北川小学，我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捐的呢。”
梁北川连连摇头：“这事儿别问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说不定人跟我同名呢。”
赵局长也走了过来，看到梁老板盯着门口那块巨石，眼神发直，笑道：“梁总，看来您对这小学还挺感兴趣，今天也是巧了，咱们这慈善小学的投资人来了，刚还在这边看施工情况呢，正好给您介绍下。”
梁北川也挺好奇那位跟他同名的富商究竟是什么人物。
今天这顿饭吃的是一个农家乐，走进屋里，就看见桌边上坐着一位瘦高的男人，三十多岁年纪，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看人的时候眼里总含着点笑。
赵局长给两边人做介绍：“我师兄，夏海昌夏经理，凯源资本的基金经理。这位是梁总，B市来的企业家。”
以往饭局上，做东的给梁老板做介绍，大概都得冠上个畅达联合创始人，汇生活董事长之类的，听起来就挺能唬人，也亏东家能记得住。可惜梁老板打从走出校门创业起，一路下坡没再爬上来，所有的触底都是假象，今天直接被个B市来的企业家一语而过。
夏海昌面上那点笑意收拢，越过赵局长，上来跟梁老板握了手：“梁总，久违了。没想到您也来了Y市，早知道约上您一道，原想着嘉华事务繁忙，才没敢打扰。”
梁老板虽然和夏海昌没太多接触，但不得不说，夏经理不愧是跟人打交道惯了的，场面话张口就来——这不，三言两语一下就把梁老板的格调给拽上来了。
赵局长脑子再转不过弯来，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绕着弯的一个劲赔不是。
李副局走进屋，抬头看见是夏经理，猛然回忆起那顿被人完虐的酒局，何止是完虐，简直是被吊起来鞭打羞辱了，暗暗后退了步。
许是小关总太过严苛了些，夏海昌平日总以温和的形象出现，少有像今天这样严肃的时候，难免让人多想了些。
说实在的，夏海昌在B市顶破天也就是个给小关总跑腿的，换了个地盘，来到Y市摇身一变成了上赶着巴结的大客户，摆起谱来像模像样，一顿饭吃得两位局长胆战心惊，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夏经理。
饭吃得差不多了，夏海昌站了起来，对梁老板道：“梁总，借一步说话。”
梁北川心里也存着疑惑，起身跟赵局道了声失陪，跟夏海昌一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