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对钱一往情深(5)

　　苏毓很快搞明白了一部分暗语，长长的，隐忍的吸了一口气。
　　不，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可以，只有他才可以！
　　他也晓得小姑娘多半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这样想，也不会真的这样做，和她们计较不来的，但心里仍然十分记仇。因为他真有独占之心。
　　这种感觉像是要偷走什么似的，原慎成了一群龙一样坚守巢穴的小姑娘们的宝藏，而苏毓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属于自己。罪恶感来得莫名其妙，让苏毓都莫名其妙起来。
　　金碧辉已经去睡回笼觉了。他现在是休假时间，过一段日子就要听从他爸爸的安排进自己家的公司实习，到时候就不一定有现在这么悠闲，所以正抓紧机会醉生梦死。苏毓也不拉着他强聊，而是一门心思的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是和原慎之间恪守等价交换的规则太久，以至于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行为接近偷鸡摸狗？
　　从一开始他们的接触就不属于正常的社交活动，发展到现在寸步难移，也不算出乎意料。
　　苏毓有些沮丧。
　　他只是顺水推舟，而原慎呢？他不知道。
　　海鲜粥煮好了，原慎把两只碗放在餐桌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苏毓拿起勺子，恹恹地吃饭。原慎却迅速伸过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舒服？”
　　苏毓举着勺子看着他，心里的流沙簌簌流逝，沙堡城池高厚，但并没有什么用处。他的防御一触即溃。
　　原慎怀疑他病了，但他只是不高兴。
　　苏毓一年总要病上个四五次，动不动就上医院，虽然不会太严重，但也足够折腾人。他自认为体质已经比小时候好上很多，但身边的人还是相当警惕。
　　他舀出一颗大虾仁，尽量若无其事的说话：“我没生病。”
　　原慎仍然看着他，眼神是很温柔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好像苏毓是个孩子，轻易就能磕磕碰碰出一身伤，又或者他是最大最饱满的水蜜桃，坐在垫了三层泡沫的箱子里仍然会破皮。
　　天啊，他为什么这么好，但却不再好一点？
　　苏毓真的不明白。他就像是站在海市蜃楼之前的人，分明距离自己的渴望的东西只有一步之遥，但却要在心知肚明下克制自己不扑过去，不让渴望毁掉仅有的一切。
　　他相信原慎的每一句话，也相信自己不能够直白的表露心机，因为他是输不起的那个。他怕吓走原慎，或者把他推远，又知道那些温柔之后空无一物。
　　他生来拥有许多常人无法拥有的东西，堪称豪富，但终究在这件事上和原慎一样贫穷。
  6，手摇芒果冰也可以

　其实苏毓有一点关于原慎的，猜得不对。就目前来说，原慎还是相当，非常的贫穷。
　　他的钱都是有数的，账目相对自己人是公开的。前面没红的时候不用说了，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属于常态。演员这行虽然算暴利行业——就算是暴利行业吧，也是高支出的工作，开门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只有一件要紧事：装点门面。
　　原慎的公司其实对他不错，无他，作为一个小公司，着实没有更多选择，捧也只能捧这一个，算是货真价实的一哥。但是一哥又没有什么用，公司太小，人也不多，什么事都是紧紧巴巴的。何况还有一个躺在医院里的程呈需要他照顾。
　　医药费，住院费，疗养费，高级护工的工资。
　　所以从很早之前原慎就晓得生活不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所以即使和苏毓之间的关系不是他主动寻求的，但他确实一直对苏毓存有感激之心。
　　不在苏毓那里的时候，原慎住在一个有点年头的小区，租金不算贵，他自己负担得起。住在这里挺好，交通便利周边环境也不错，安全且还有点绿化可以欣赏。他一走几个月去拍戏的时候，不用跟他的郑悦会过来照看一二，房东也会帮忙留意水管暖气之类的问题。
　　如果不提程呈，原慎的日子按部就班过下去，其实倒也不坏。但他心里始终有一股怨愤的火焰作为动力，让他仍然留在行业内摸爬滚打，似乎是一种证明。
　　证明程呈没有看错人，证明他做的选择是对的，证明他无人扶持也能成就今日。
　　事实确乎如此，但又和原慎自己想象的南辕北辙。
　　等到现在，原慎已经没了那种被毫无来由的仇恨和莫名其妙的怨愤所助燃的动力，清冷自持了许多。
　　他很快启程去参加真人秀，将身后一切托付给了郑悦，又坐在车上给苏毓打了电话。
　　苏毓正在工作。他的日程比起原慎的来说也不会更轻松，这时候的语气格外淡漠，颇有点挥金如土挥斥方遒的气魄，绝对不失霸总风度。
　　原慎交代两句自己的行程安排，又嘱咐苏毓注意天时，多开窗通风，不要吃太多冰，旋即在郑悦不赞同的目光中道了再见挂了电话。
　　助理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
　　自从原慎红了之后，公司终于给他扩了容，从此出行也是前呼后拥了。原慎本人不是爱摆架子的人，不过上回在机场被人认出来，差点就被堵住出不来，连衣服都快扯破，也就不得不这样了。
　　这个助理也是新人，原来的那个几个月前就打了离职报告，说要回老家结婚。
　　原慎知道自从那天飞机上偶遇苏毓之后，助理就十分好奇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又多半被郑悦敲打过而已。
　　他也不担心助理泄密，只是对抱臂瞪眼的冷面经纪人放软了声音解释：“你知道他身体不太好，夏天又怕热……”
　　郑悦翻了个白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一句话堵了回来。
　　两人多年好友，就算最开始只是利益关系，持续到今天也成了真正的友情。郑悦容貌普通，气场不俗，是个相当厉害的狠角色，这一点和原慎就不同。
　　原慎生得好看，无情还似多情，除了把苏毓迷得七荤八素，粉丝也往往觉得他面无表情里自带温柔万种。一座雪山半化不化，看上去就自带柔光了。
　　但其实两人性情相类，才能不谋而合。
　　郑悦不跟着原慎录制节目，她手底下还有其他艺人，又是公司能干活的股东之一，到处都少不了她的。何况比起节目录制这种原慎带着助理就能搞定的事情，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她，兵分两路是早就商量好的，她今天只是送送原慎而已。
　　原慎也不反驳她：“好啦，别生我的气。”
　　郑悦确实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两人之间不能再谈程呈，又因此不好再提苏毓，毕竟郑悦也是答应了原慎，就让合同自然到期的。她只是百感交集，因此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造化弄人。你以前……绝对不会做这种选择。”
　　她说得隐晦，因为这是一桩旧事。那时候原慎还很年轻，刚出道，蹿红的相当快，也正因此遭人觊觎。有个行业内的大佬对他提出潜规则的要求。
　　原慎年轻气盛，拒绝得不留情面，也因此害了自己。昙花一现后摸爬滚打远比当初难得多，几乎等于被封杀。他混不上好角色，也混不上咖位，吃过相当一段时间的苦，甚至一度无戏可演。
　　他的演技原本不用多说，当初刚红了的时候媒体最喜欢用天才这个词，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多少重要角色，看似蹉跎时光，但粉丝还是相当稳定的在增长。
　　况且他生得好看。
　　程呈当初邀请他担当自己电影的男主角，是一眼识破明珠蒙尘，也是一段佳话。原慎因此十分感激他。
　　郑悦对这些是一清二楚的，之前从来不提，现在忽然说了，无非是意指原慎的态度变了，按照他的性格，他本来不应该对苏毓这样体贴入微的。
　　合同规定，职责所在，爱岗敬业是一回事，发自内心是另一回事。
　　她一向嗅觉敏锐，对原慎和苏毓之间存续好几年的关系意见很大，总是希望原慎多为自己想想，也因此才在原慎有了资本之后第一时间建议，他可以对苏毓说不的。
　　但苏毓也算雪中送炭。原慎的好处有太多，最容易被人提起的一条就是知恩图报。她说不过，又怕原慎会被发现，弄成丑闻或者绯闻，心惊胆战，终于忍不住旧事重提。
　　当年的事原慎自然也记得，但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连一点被冒犯的神情都没有，反而无奈的笑了：“这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郑悦就是见不得他这幅温情的模样，尤其是提起苏毓的时候。她总是为这两人之间的暧昧胆战心惊，但原慎却始终表现的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嗅不到一样，每次提起都让她恼羞成怒：“我不会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但你心里清楚，他对你太不一样了，你这样很可悲。”
　　原慎脸上有一条肌肉一跳，简直有些恐怖。他的呼吸断了几秒钟，接着眨了眨眼，恢复常态，好像刚才那吓人的一瞬间根本不存在，甚至伸手拍了拍郑悦的膝盖，像个不会被叛逆晚辈激怒的老年人：“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你也一样知道，我很久之前就意识到，人生充满无奈，对很多事我都无能为力。”
　　所以能够尽力的那些他一定竭尽所能去尝试，去付出。
　　人到了他这样的年龄，有了这样复杂的经历，多数都觉得单方面的付出和无法得到回应的呼喊是可悲的。经年累月的等待程呈醒来是可悲的，接受肉体交易也是可悲的，在交易与合同之外有点别的什么，就更加可悲了。
　　但原慎看得开，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事情发生，让洪流把自己碾成齑粉才是最可悲的。他就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身上有一种少年一般的固执，愿意流泻深藏雪山之中的热度，这也并非没有好处。
　　郑悦实在劝不动他，于是偃旗息鼓。
　　她熬不过原慎的坚持，又反对不了他的付出，只好闭口不言，替他把身后之事处理干净，不至于不可收拾。
　　至于其他的，原慎说，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总能做主的。
　　好吧。
　　原慎要参加的真人秀，是一档主打田园牧歌和不一样的明星日常的节目。参与者有业内常青树，老戏骨，和最近才火起来的小鲜肉。原慎属于加塞，有个嘉宾要临产了来不了，他临时被安排进来顶替。不过节目本来剧情就很弱，也不炒cp，并不影响什么。
　　和他同一期过来的还有一个顶级流量，长得漂亮，通稿成天号称留学北欧那种，年轻且神采飞扬。
　　原慎正好和他的车一前一后到了村里，跟着导演组工作人员进门的时候正听见顶流对自己的经纪人撒娇娇，相当熟练：“我想吃酸辣粉！”
　　他的经纪人是他亲姐，对待弟弟十分冷酷无情，闻言把几张A4纸扔在他脸上，一口标准东北腔：“我瞅你长得像酸辣粉！这地方去哪儿给你整酸辣粉去啊？吃你自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