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36)

高杰当然巴心不得，要他去刻意讨好一个心中憎恶的人，是一件极其折磨身心的事。但想到男人的病痛皆是拜生孩子所赐，心里就充满了矛盾，道义和憎恶，变得难以取舍。“把剩下的吃完。”他尽量控制着情绪，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
岳明俊再度伸出嘴，可刚够着勺子，就作呕连连，染着一层水光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到了一边。也许是从没看到过他如此脆弱、带着一点点腼腆和莫名情绪的一面，高杰呆了一秒，生硬的表情竟然转出一丝丝柔软和惆怅：“你得摄取营养。再试一下，这可是我妈炖的最美味的鸡汤。”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岳明俊立刻使出了蹬鼻子上脸的伎俩，他察言观色的功夫，澳门群雄没一个可比：“你用嘴……喂我，我也许……吃得下，让你再添一碗……都说不定。”
青年的脸顿时黑了，纠结了半天，才作贼似地，往厨房那边望了望，他不想让妈看到，从而被她误会两人的感情有多好。岳明俊在心里偷笑不已，这家伙的神色真的好滑稽，现在他们做什么事都是名正言顺的，而且还有了宝宝，老夫老妻都这么多年了，还如此见外也未免太做作了。于是一边玩着他胸口的扣子，一边轻轻地蹭着他的肩膀：“还磨蹭什么，汤都凉了。”
男人的声音十分暗哑，且坑坑洼洼、断断续续，像一架残破的小桥被踩踏时的吱嘎作响。就是这样一把重病之人特有的嗓子，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暗示和提醒——他必须要给予，又为何要给予。就在这时，婴儿房传来哇哇的哭声，这无疑解下了他最后的防线，不然打死他也无法做出和岳明俊嘴对嘴的事。
岳明俊脸上笑意波动，当男人凑过来时，他闭了上眼，感受着彼此挨得这么近这么近，所带来的温暖和惬意。两人的嘴唇连在一起时，高杰才发现上了当，这家伙哪里是在喝汤，完全就是在接吻。汤水渡过去，又被灌回了自己的嘴里，往返几次，才总算销声匿迹。当时他的脸色，简直难看得可以，岳明俊却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瞧着他的眼神潜伏着魅惑的痕迹，他受不了这种猥亵的气氛，连忙站起，快步走出房间，仿佛晚一步就会煤气中毒似的……
作者有话说：大家不要害怕，后面虽然会虐身虐心，但还是会有隐形糖果的存在。咳，比如这一章。还会多一些细节，接下来，你们也可以当做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来看。只能说两个人还没真正明确心意。不过他们也实实在在地生活在一起了。

　　第67章 68 夜半不了情

这两天来，高杰窝了一肚子火，可又无处发泄。母亲老是逼着他去照顾岳明俊，岳明俊又总是依仗病人的身份对他进行各种尺度的调戏。除了忍耐，毫无他法。
接连下了几天雨后，气温突然高达三十五度，早晚温差太大，本来不容易好的肺炎，又有加重的趋势，医生来看了之后，不断摇头：“还是把他送到医院去吧，伤口感染了。”
高杰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如此一来就能够找机会把他送回澳门了。可岳明俊聪明着呢，他怎会不知道青年的打算？于是不停地摇头。
全家人都拗不过他，医生也只有跟着叹气，这人不去当钉子户也太可惜了：“那我只有在这里帮你处理创口了，高先生，麻烦你协助我一下，帮我按着他。”
岳明俊是敏感体质，非常怕痛，看着医生戴上手套拿出刀在腹部比划的架势连气都喘不均匀，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青年的腿间，手更是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呃……”伤口再度掀开，双氧水一股脑倒上去的一刹那，他浑身颤抖，拼命忍着不乱动，额上是黄豆大小的冷汗。高杰虽然偏着头，不去看，也能感受到男人那种尖锐的痛苦和无声咆哮着的隐忍是怎么在不断升级，又如何绝望地朝自己传递。时间是那么漫长，终于结束时，岳明俊的身子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般瘫软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医生走后半个小时，岳明俊的意识才逐渐清明，见青年仍陪在身边，感到非常欣慰，不由对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意，那笑容简直让人心碎。高杰有些微慌乱，那种势必要和他决断的狠心已是淡如阴影。可他还是无法原谅他的胡作非为。“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丢下这句，他便跑到隔壁房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抱抱女儿，来以此来荡平心头异常的情绪。
等到夜里十一点，高杰才出现，但是站在边上，没有靠近。这样无声的疏远，岳明俊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他们从不曾遇见，他们隔着几辈子互不相识的距离。他轻声问了一句：“月月睡着了吗？”
青年一脸问号。
病人忍不住想笑：“咱们的女儿啊。我给她取的名。高思月，好听吧？”
高思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没来得及细想，手就被那人捉住：“陪陪我吧。我不想一个人。”
面对男人的请求，高杰非常别扭，最终还是拒绝了：“你快点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岳明俊满脸的失望。
因为不断咳嗽，岳明俊难以入眠。后面越咳越凶，有一次，他几乎是捏着拳头，上半身吊在床边，双眼发黑，抽搐间会看见一道白光，简直怀疑自己快要死了。重新躺回床上，便不断发笑，笑声是那样苦涩凄凉。他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曾经是那样意气风发，走在哪里都是一道风光，谁不艳羡，谁不敬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上帝也没他那样逍遥。现在呢，现在变成这副吓人的鬼样，连自己都不忍直视，谁还会把自己放在心上……
正在他沮丧万分，觉得前途渺茫的时候，他突然嗅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缓缓来到自己身旁。他就像迷途的幼鸟挨了过去，只为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他抱着他，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感受着他温柔的抚摸和浓浓的怜惜。腹部的疼痛和无尽的焦虑一下就没有了。如此一个美梦，不醒来那该多好……
因为之前的疏忽，导致伤口化脓，高杰有点过意不去，便加强了护理。见他不怕脏不怕累，岳明俊很开心，不过他不愿让男人清理流血的下体，怕会破坏自己在他眼中的完美形象。而且在恢复期间吃得很少，尽量避免大解，就算是不折不扣的男神，蹲在厕所里的模样也照样丑陋。而高杰毫不客气地痛击了他死爱面子的臭毛病，还勒令他必须加大食量，不然直接扫地出门。
在男人的精心照料下，岳明俊总算能够下床了，不过只能进行有限的活动，毕竟那是一条被反复撕开过的伤口。一周之后，待他各方面的指标大致恢复如常，高杰就把他酝酿很久的话面对面地说出来了：“我没想到生孩子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和困扰，请多多见谅。不过请放心，只要是生产所留下的后遗症，你下半辈子在上面花的治疗费全都算在我头上。除此以外，另外给你丰厚的补偿。唯一的条件就是，咱们各奔东西，互不打扰。”
岳明俊表情空白，好半晌才森冷一笑：“高杰，你也太天真了。今天我就给你这么讲，你既然敢让我代孕，就得承担一切后果。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他妈就赖定你了，怎样？我就是要和你干到底，你怕了？！”
青年无力地晃了晃脑袋，坐定后，对他说道：“要和我干到底是吧？我欢迎，但是麻烦你选个光明正大的方式，别使这种下贱的勾当！在感情上，我早就跟你结束了，如果要报复我，就直截了当点，要么东山再起，和我正面较量，要么请个杀手，把我干掉，我都认，但首先你得从我家里滚出去！而今你拿我的女儿说事，利用我妈来牵制我，形同于小三上位的把戏，真的很让我恶心！这难道就是你岳明俊一个鼎鼎大名的赌神的水平？！”
作者有话说：你们觉得那是梦还是真实的？

　　第68章 69 被迫喂奶

岳明俊气得快要爆炸了，就算听到那条伤口滋滋作响一寸寸裂开的声音，也要穷凶极恶地大声嘶吼：“我他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非要赶我走，你说？！”
高杰哧了一声，像是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将这种没有智商的话问出口：“岳明俊，你是失忆了吗？敢情你失忆了？你原来怎么对我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是什么心态，还跟我这样装傻？曾被你踩在脚下碾来碾去血流成河的我现在难道还会匍匐在你身下说爱你吗？！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理和是非了？你打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跟我商量过吗？那艘赌船发生的事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学礼之所以受伤不是你请人干的吗？硬生生插足我家庭，并且捣毁我婚礼的，不正是你吗？难道错反而在我了？我不明白？错在我了？你才是那朵最无辜最受伤的白莲花？！！”
当男人用最直白的话把所有恩怨理了一遍重重丢给他，岳明俊才知道他有多么地恨他。在他看来，弱者强食是自然的规律，那时候生为弱者的高杰是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之后他也是见招拆招以牙还牙而已，这完全符合自己的个性。他原来是做得不对，但岳明俊可笑的地方是，希望时间能够悄然无声地将这些抹平，希望高杰能够不在意，毕竟他是这么地爱自己。既然爱得深，必然是要吃亏的。也过于心高气傲了一点，即使男人对他道出了一切，他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反省。纵然他有反省之意。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什么呢，对，那就是辩解：“曾经我的确太随性，但我想要说的是，赌船上的那些节目不是我安排的，而且我找的都是妓女，你不能听一面之词。第一个孩子，我真的不想生孩子，你也看到了，生产把我弄成了什么样子！还有钱学礼，我没有叫人杀他，你怎么不相信我？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济？！我还不懂，你为什么会看上他，老千是三教九流，谁瞧得起？你把这样的人当宝，完全是瞎了眼睛！”
撒谎也就罢了，还强行扭转话题，英雄不论出生，是不是？高杰只觉得他一点可取的地方都没有，倾吐和控诉的欲望一下就变得零碎单薄，再不想对牛弹琴：“是的，我这个人眼瞎，妓女和处女分不清楚，赌神和老千也分不清楚，好人和坏人也分不清楚。那颗窃听器你丢在哪里了，我更不清楚。行吧，是我冤枉你了。我这样愚蠢的人，配不上你，麻烦你伤好了就赶紧离开，别再理我这个混账王八蛋了！”
他笑得轻松又残忍：“如果你还厚着脸皮不走，我这个蠢人烂人贱人坏人不知会对你做出什么事，你也犯不着当个圣母。我这个人，一向有欠无还，只会赶尽杀绝！怕了吗，怕了还不滚出去？！”
岳明俊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哪怕被他怼成这样，哪怕难堪到底，也没有一走了之。
“月月都被你吓哭了。”他竟然笑了，虽然脸上的笑像颓败的妆容，随时都会垮落，粉碎一地，但他还是努力笑得真实，“我去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