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舔狗(42)

　　“你怕我跟你爸爸似的，突然有天脑溢血倒在家里也没人知道？”
　　简宁迟疑片刻：“嗯。”
　　“你放心，不会的。”
　　简宁想再劝劝：“妈，我那有房子，你要是嫌小，咱把老家的卖了换个大的。你跟我去住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不会跟你去住的。我在这儿过得挺好，懒得去遭你们那些大城市的罪。”段女士道，“再说，等我过去了，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说不定你就是打着个孝顺的幌子，想找个不花钱的老妈子。”
　　简宁叹了口气。
　　段女士脾气硬，明明在外头左右逢源，回了家却一张嘴能把人气死。简宁有点遗传自己妈妈，嘴毒，平时只有他挤对别人的份，如今反过来被自己老妈挤对，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吧，不爱去就不去吧，顶多以后多给你打电话就是了。
　　不过既然说起来，段女士也免不了要关心关心自己儿子。
　　“你怎么样了？还惦记着那个姓……”段女士仔细回忆了一下，“姓肖的小子？”
　　简宁扁扁嘴。
　　“妈，他不姓肖，姓夏，叫夏明霄。”
　　“哦。”段女士随便应了一声，很明显又没记住，“你还惦记着他呢？”
　　“不惦记了。”简宁道，“我跟他彻底断了。”
　　段女士嗤笑一声。
　　“早该断了。”段女士数落他，“你也是没出息。你爸爸当初是怎么糊弄我的，你是他儿子，竟一点都没学到，反倒被人家吊了这么多年。”
　　简宁心想，我是没学会我爸那套，可我遗传了您的识人不清呀。
　　但他只敢想，不敢说。
　　万一说出来，只怕会被当场打死在父亲墓前。
　　“既然断了，你往后怎么打算？”段女士道，“你小姨前天还跟我说，这回你回来我得劝劝你。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容易，管他男女，好歹找个知冷知热的照顾你，免得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跟谁说。”
　　“你答应小姨来劝我了？”简宁问。
　　段女士狠狠瞪了这个傻缺儿子一眼：“我要是没答应她，在这跟你废什么话呀！”
　　简宁都三十了，还免不了被妈妈训。
　　可这不怪他啊，实在是因为段女士的言行太反常了。
　　要知道，段女士深受情伤，后来变成了个劝分不劝和的人。你要是有什么情感问题，千万别找她，否则保证三句之内劝得你分手离婚，五句之内叫你对爱情绝望。小姨叫她劝简宁找对象，她没当场撅回去就不错了，竟还原话转达——
　　天哪，太可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会儿，简宁就懂了。
　　他跟段女士又在父亲墓前聊了一会儿，时候不早，段女士要回去了。简宁想请妈妈吃饭，段女士没空，说约了人去逛街，买点明天旅游时路上要带的东西。简宁想跟妈妈多聊两句，便问是不是明天一起去旅游的同事。段女士说是要一起去旅游的，但不是同事。简宁又问是朋友吗，段女士没回答，扬起头，朝前面挥了挥手。
　　“老赵，这儿呢！”
　　然后她脸上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笑容。
　　比方才见到简宁时的那一抹笑大多了。
　　简宁惊讶地看去。
　　不远处，有一辆车停在路边，司机降下车窗，露出笑脸，简宁一眼认了出来，那竟是赵叔叔。
　　赵叔叔追了段女士好多年。
　　赵叔叔小段女士三岁，年轻时是有名的帅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个头不高，段女士穿着高跟鞋竟跟他差不多。他原本是工商局的，后来辞职下海，开始做生意。简宁大学时就知道他，他追段女士追得风风火火，请简宁吃过饭，往简宁外婆家送过几十斤的年货。有一年简宁过生日，卡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万块钱，吓得他怎么都没敢花，半年后才知道，那是赵叔叔打到他卡里给他过生日用的。
　　可他的攻势如此生猛，愣是没打动段女士。
　　原因有三。
　　其一，自然是因为婚姻虽然名存实亡，好歹还没正式领离婚证，段女士不想落个出轨的污名；其二，段女士对爱情婚姻完全绝望，哪怕她最爱的费翔来追，只怕她都不会同意；其三，就算段女士想通了，也不可能找赵叔叔。
　　老天爷给了赵叔叔这样一张完美的脸，要是赵叔叔不拿它来花心，岂不暴殄天物？
　　年轻的时候，赵叔叔花到全市闻名。
　　后来虽然有所收敛，可赵叔叔某一任前女友咬牙切齿地表示，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段女士不敢。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跟躲瘟疫似的躲着赵叔叔。
　　其实赵叔叔是真心喜欢段女士的。
　　简宁常年在外，对家乡动向的了解全靠偶尔跟姑姑小姨、表弟表妹们打个电话，随口八卦。据他们描述，赵叔叔是个热情奔放的人，爱上了谁绝不藏着掖着。可因为段女士不喜欢，他硬生生忍住了，在段女士离婚前，绝不打扰段女士的正常生活。后来段女士离了婚，他总算可以正大光明追人，也选择了段女士可以接受的手段。简宁的小姨告诉他，其实赵叔叔后来改得挺好了，奈何段女士有颗石头心，对方再怎么温柔，她都不为所动。
　　“你妈妈被伤怕了。”小姨叹着气说。
　　既然被伤怕了，如今又是怎么回事呢？
　　简宁反复看着两人。
　　年轻时，这样的组合称得上郎才女貌，如今年老，仍旧叫人觉得养眼。可简宁怎么看怎么搞不懂：“妈，你们这是……”
　　“明天你赵叔叔陪我去旅游。”段女士道，“往后他也会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简宁追问。
　　“去年吧，秋天的时候。”段女士道。
　　简宁竟一点都不知道。
　　离赵叔叔的车还有一点距离，简宁压低声音：“你不怕他花心，玩弄你感情了？”
　　“怕。那又怎么样？”段女士笑道，“先谈着呗，要是他花心，分手就是了。反正都失败过一次了，还怕再失败吗？”
　　段女士笑着向赵叔叔走去。
　　简宁看着段女士的背影。
　　自方才赵叔叔出现开始，段女士几乎像换了一个人。
　　面上多了笑容，语调变得轻盈，脚步也轻快了。
　　一瞬间，段女士所有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她恋爱了。
　　爱情拽着她走出过去，对往事释怀，有了勇气，也洒脱无比。
　　简宁回想着母亲方才的话，很多纠结了许久的事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妈妈！”简宁突然叫道。
　　段女士回过头。
　　“你刚刚说让我找个人作伴。”简宁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他以前也有点花心，而且对感情不太负责任。但我觉得他对我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在玩我。可是我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玩我，还是他演技太好，道行太高，我看不出来……”
　　段女士看着儿子。
　　“然后呢？”她问简宁。
　　简宁想了一会儿。
　　春天的风吹过来，带来了第一朵花的香气。
　　他轻轻笑了起来。
　　“没什么，妈妈，祝你旅途顺利。”简宁道，“记得多拍照片给我看。”


第60章
　　简宁在老家优哉游哉待了一个星期，被小路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小路要结婚了。
　　新娘是前女友。
　　就是那个跟小路分手后，叫小路痛苦得拿头撞墙不想活了的前女友。
　　不婚主义者小路把人家追了回来，追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结婚。
　　小路叫简宁回来给他当伴郎。
　　太突然了，简宁都没搞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复合的，见了面才问明白，原来两人上个月才正式和好，和好第二天，小路就拽着女朋友去找婚庆公司。他铆足了劲要给女友一场盛大的婚礼，不惜把那次画展赚的钱全拿了出来，惹得另一个哥们偷偷找简宁八卦：“他女朋友该不会怀孕了吧？”
　　简宁只笑，不答。
　　倘若你也经历过失而复得，就会明白小路如今的举动一点都不夸张。
　　身为朋友，最近又闲，简宁义不容辞，帮忙张罗。薛乔也助力不少，派了个心细如发的小助理过来帮忙。婚礼筹备现场，简宁第一次见到了准新娘。那姑娘不算非常漂亮，还有点肉感，可是爱闹爱笑，性格开朗，一看就知道心思单纯，是个好姑娘。
　　小路向她介绍简宁，她好像听过简宁的名字，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简宁以为小路向她提起过自己，没想到她压低声音，向小路确认：“简宁……是不是就是薛老师的男朋友？”
　　小路登时脸色巨变，心虚地瞟了简宁两眼：“不是，还没成呢。”
　　“可薛老师说他是……”
　　“薛乔瞎说的！”
　　“这种事怎么能……”
　　小路朝她挤了挤眼睛。
　　两人一起看向简宁。
　　小路以为简宁会生气。
　　简宁只耸了耸肩。
　　随他们去。
　　婚礼当天，小路包下私家花园，办了场西式婚礼。婚礼前夜他还在纠结，时间仓促，订不到国外的场地，否则在巴厘岛的蓝天碧海间办婚礼，多浪漫。纠结了好久，没人搭理他，他自己突然想通了，抓着简宁问，不如两人五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再去巴厘岛办一次婚礼，你看怎么样？
　　简宁正跟司仪核对最后一遍流程，五分钟前花车出问题，婚庆公司一个电话打过来，也是他处理的。见正主一脸花痴，脑洞都开到五年之后，自己一个伴郎却焦头烂额，简宁不禁怒上心头，当即便抓着小路的领子想给他一拳。
　　好在身边人把他拦住了。
　　“算了算了，饶他一回。”
　　“不值得不值得，跟这种人不值得。”
　　“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放他自生自灭吧。”
　　可见一屋子人都忍了小路好久，想揍他的不止简宁一个。
　　第二天，按当地习俗，早上五点就要起，七点要抵达新娘家叫门。简宁只睡了三小时，再看看另外三个伴郎，也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唯有小路神采奕奕，一夜没睡还十分亢奋。当然，这不仅因为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更因为他画画的时候天天熬夜，熬习惯了。
　　婚礼在上午十点三十八分举行，婚庆公司从外地教会请来金发褐眸白胡子的白人牧师，檞寄生与红白玫瑰缠成巨大花环，新郎和新娘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庄严宣誓，结为夫妇。牧师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时，观众席里有人吹口哨，口哨声渐渐变成一片起哄与欢呼。站在台边的简宁忍不住望过去，一众疯狂起哄的年轻人里，薛乔含笑而立，也同样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