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夫难得(48)
去了首都两个月,何二雷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可见在那边没少吃苦,但感情却没挽回来,要说对他一点没影响,怎么可能呢?!
可这感情的事,别人劝不了,好在的是,何二雷没有灰心丧气,一蹶不振,既然他心里还想着创业干事,那精神就没倒,这样还是一条好汉,以后不愁遇不到更好的姻缘。
只是何家老太太盼了儿媳妇这么多年,之前都知道沈瑜的事儿了,如今却黄了汤,老太太肯定失望至极。
这点吴哥猜的一点错没有。
何二雷开着五菱宏光来到自家大院门前的时候,没想到他妈正站在门前翘首以盼。
他的车才将将停稳,老妈就奔了上来,笑得特别高兴开心,“儿子,回来了!”
然而那眼睛却看的不是何二雷,而是直往他身后的面包车上瞄。
何二雷哪能不明白,赶紧转移话题说,“对了,妈,我给你和我爸买了好些补品和特产,都在车里。”
说着,开启后车门就往下卸货。
他一边卸一边念叨,“妈,你看,这是鹿茸,补气益血,这是燕窝,滋阴养肺,还有这些,都是城里超市买的稀罕东西,说是啥进口的,我每样都买了些,你们尝尝鲜。”
可老太太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些东西上,她顺着车门往里面瞧,但是让她大失所望,车里是满满的大包小裹,却空无一人。
老太太立即撂了脸子,扭身就往回了院,根本没管在他身后大声招呼,两手拎着礼品盒,匆匆忙忙追上来的儿子。
“妈,你这是咋了?”
可老太太根本不搭理他,摔了门帘子就进正房去了。
何二雷无法,刚要跟着进屋,就瞧见他爹从灶间出来,手里端着个大鱼盘子,里面是一条又香又肥的红烧鱼。
“爸!”
何二雷赶紧上前接过盘子,何老爹则见了儿子开心的笑弯了眼。
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他才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哎呀,我大儿子都累瘦了,快,赶紧进屋,爸今天做得都是你爱吃的菜。”
何二雷嘿嘿笑着点头,爷俩一起进了正房。
新农村建设之后,农村的平房也被改造的特别漂亮,外面看着不那么起眼,但进了屋里,和城里的楼房没差别,也是窗明几净的干净利索,卫生间,热水器,瓷砖地面,落地窗,一样都不缺。
而且因为面积大,显得更加宽敞明亮,再加上屋外的大院子,果树,菜园,养鸡养鸭,小毛驴,大黑狗,一片生机勃勃,花花绿绿,可比城里的楼房接地气。
何二雷自从回了家,就感觉自己恢复了七分精神,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
只是一家三口坐在桌前的时候,面对着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何老太太却高兴不起来,吃了两口,就说饱了。
何二雷赶紧劝,“妈,你再多吃点,来,我给你倒点饮料。”
老太太看他笑呵呵的,不发愁,终于憋不住气了,一拍桌子,就揪住了儿子的耳朵,“何二雷!你把我儿媳妇儿整哪儿去了?怎么又是你光杆一个回来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每次回家都得上演这么一出,只不过以往没这么严重,八成老妈是风闻了沈瑜的消息,以为这次自己回老家会拖家带口,没想到又落了个空,自然心情不好,要唯儿子是问。
耳朵被揪的实在受不了,何二雷嘶嘶哈哈,拉着老妈的胳膊求饶,“妈,疼啊,疼!”
可老太太没有松手的意思,何二雷只好拿眼睛使劲冲老爹挤弄。
何老爹这才放下酒杯,象征性的劝了两句,“诶,他妈,轻点,换个耳朵揪,别没说上媳妇,再给儿子弄成残疾。”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连他一起骂,“都是你没正型,一天不知道着急,不知道上火,惯得这小子越来越过分。”
何老爹一听这火力要冲自己来,赶紧埋头喝酒,吃菜,还顺便冲何二雷假模假式的吹胡子瞪眼,“你妈说的对!你咋不知道着急呢!”
转头又对上老伴,笑得特别谄媚,“媳妇儿,骂的对,多教育教育他,我嘴笨,说不到点子上,还是你教训得好!”
说完,又给老伴满了一杯饮料,看样子是让她润润喉,再继续。
何二雷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瞅老爹,知道指望不上了,也只能蔫头耷拉脑的认命听训。
老太太得了鼓励,骂的更起劲,“你还有脸回来?你都多大岁数了,已经三十了!我那帮老姐妹,哪个不抱上孙子,哄上孙女了,可你倒好,让我一年接一年的失望,现在我都不敢往村口的大槐树底下凑,怕人家跟我搭话,唠嗑,问我儿子啥时候结婚,孙子啥时候能来。二雷,你说说你,要是缺胳膊断腿,脑子少根筋,有点啥缺陷,或是咱家穷的叮当响,你娶不上老婆,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你健健康康,精精神神的大小伙子,咱家三层小楼在那儿戳着,就等着你娶媳妇,可你咋就不能争点气,让我和你爸在村里直直腰杆,你呀你,把我俩的老脸都丢没了!”
说起这事,何二雷如何能不想起沈瑜,心里难受的滋味,别人不能体会。
可在父母面前,他还是那副有点吊儿郎当,不当回事的样,“妈,快了,快了,你别着急,抱孙子还不简单嘛。”
一听有戏,何母赶紧松了揪着儿子耳朵的手,伸筷子就给儿子碗里夹了一只大鸡腿。
“真快了?二雷,你快跟妈详细说说,我儿媳妇啥样个人儿,这次为啥没跟你回来?”
何二雷笑笑,“他这不是忙嘛,等过段时间的,你别着急哈。”
看着儿子埋头啃鸡腿,无论自己再怎么问都不说话了,何老太太半信半疑,总感觉自己又被糊弄了,可心里又不愿意相信,万一是真的呢?
再说之前吴永志就跟她透过信儿,说二雷在城里处了个对象,挺不错的。
为了让爸妈心里好受,何二雷编了个瞎话糊弄过去,可晚餐过后,他回了自己的东厢房,透过窗户正好看见不远处自己家宅基地上盖了一半的三层小楼,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儿。
如果沈瑜他俩没分手该多好,如果自己永远不知道沈瑜的真实身份,该多好……
然而事实不能倒带重来,一切已经发生便不能挽回,他现在只有重头开始好好生活,才是对沈瑜和这份感情最好的交代。
之所以选择回农村老家,一方面是像他和吴哥说得那样,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敢在城里待了,城市不大,几乎到处都有他和沈瑜恋爱时的恩爱回忆,继续待下去,对他来说是种折磨,索性回老家,换个环境,也能更好地重新开始。
再者,何二雷对自己的事业其实早有规划,干二包,当包工头不是长远之计,未来的建筑行业竞争肯定越来越激烈,对专业和资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他这种一没学历,二没资源,底下工人也是凭力气吃饭的小工程队,以后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再过几年,老城市改造的步伐会慢下来,更广大的市场在农村,如果他想继续干这行,前景也不在市里,城镇化进程加快之后,肯定农村的需求更大。
但是建筑行业有一点不好,就是撇家舍业,四处漂泊,哪里有工程哪里就是家。
何二雷不喜欢这种感觉,对付着过日子,有啥意思。
他还是想回老家,守家在地,干事创业。
老家这边山清水秀,地广人稀,离村里不远就有深山老林,湖泊池塘,再近一点,也有溪水河套,小鱼小虾。
他在城里这些年有了个发现,城里人现在更向往农村生活,节奏慢,环境好,能充分放松。
而他家这边,离城里不远,百十公里,要是能开发出来,不愁没有客源。
但是老家一来交通不便,二来青壮年都出去务工,村里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大家都靠那一亩三分的梯田过活,没人研究这农家乐的事儿。
何二雷现在手里有个六、七百万,他想干一件大事儿。
在老家开个农家乐合作社,把各家各户团结起来,把大山,湖泊,小溪,小河开发出来,让家里的老乡们守家在地,不用远走就能赚钱养家,过上好日子。
这样年轻的夫妻就不用再分开,幼小的孩子就不用再思念爸妈,年迈的父母也不用忧心在外闯荡的子女。
一想起这些,何二雷的心里就像燃起了一团火,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未来事业的方向,憋着一股劲儿,他非要把这事干成不可。
为了他自己的理想,为了乡亲们,也为了沈瑜。
虽然他不配上对方,他俩有那么大的差距,可他更要好好生活,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有朝一日,当有人说起他们曾经好过,不至于让沈瑜觉得羞于承认。
他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做个勤奋上进的人,做个让别人尊敬的人,这样也不枉费沈瑜曾经爱过他一场,他不能给沈瑜丢脸!
想着那个远在异地的人,何二雷心里像是被什么炙烫着,他明白,自己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对方了,毕竟爱过那么好的人,得到过那么好的人给过的爱,谁还愿意将就,屈就。
他摸出那枚蓝丝绒盒子的戒指,借着月光,反复的摩挲,细看。
不自觉的,嘴里就念叨出来,“媳妇儿,我想你……”
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叫,何二雷就爬了起来,他秃噜了一碗老妈做得苞米茬子粥,又帮他爹把柴都劈好,还把猪喂了,又给毛驴抱了两大捆苞米秸草料,临出门之前,把偌大个院子也扫干净了,还顺手摘了一筐西红柿和辣椒,帮她妈洗出来,送到厨房里。
看着儿子把家里的活料理的这么好,何二雷出门之后,何老爹替他在老伴跟前求了情。
“媳妇儿,你看咱儿子,多能干,多勤快啊,又孝顺,你可别老嘿嘟他了。”
自己的亲生儿子,何老太太能不心疼?
她白了老伴一眼,说,“我就是愁他不把对象领回来,别的方面,咱儿子自然是没挑。”
何老爹没接茬,过了好半天才说,“我刚才听他说,要去村委会找主任商量事儿,诶,对了,你看过咱村里新来的那个大学生村官小姚不?你看他跟咱儿子合适不?”
何老太太马上立棱眼,“你别跟着瞎掺和哈,我听吴永志说了,咱儿子有对象,正处着呢。”
老何嘬了一口烟袋,瞅瞅老伴,“你还真信啊?二雷昨天明显是糊弄咱,也就你那么好骗!”
何老太太有点傻眼,本来择着豆角,这回都顾不上了,把筐子扔到一边,凑到老伴跟前,问,
“真的?”
“肯定得,我昨天听他一直叹气到半夜,你儿子从小就心大,啥时候见他发过愁,我看啊,八成是人家半道跟他分了手,他领不回来人,愁的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