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22)
“你靠着有好一点吗?”郁辞担心地问道,“如果还不舒服,我这里有晕车药。”
乔鹤行在郁辞看不见的地方,嘴角轻轻勾了勾,他从小到大就没晕过车。
“好多了,不用吃药。可能是刚刚的路段有点不好。”乔鹤行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却愣是没从郁辞身上起来。
郁辞也不赶他。
反而从包里翻出一个放着冰袋的小盒子,从里面一颗酸溜溜的冰镇梅子,送到乔鹤行嘴边,“你吃点冰的会不会好一点。”
那梅子抵着乔鹤行的嘴唇,丝丝缕缕的凉意弥漫在唇齿间。
乔鹤行怔了一下,张开嘴,把那颗梅子含进去了,也含住了一点郁辞的指尖。
梅子是酸的,冷的。
而郁辞的手指是温热的,也是甜的。
郁辞唰得缩回了手,他耳朵情不自禁热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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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已经行驶上了高速公路,外头的气温越来越高了。
本来热闹的车厢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刚刚还谈天说地的一群人都慢慢有了困意,接二连三地睡着了,钱子佟还特地给女朋友盖了个小毯子。
唯独郁辞和乔鹤行醒着。
乔鹤行已经不再靠在郁辞肩上了。
他们两个一人塞着一只耳机,一起听歌。
而他们的手还拉在一起,谁也没有松开,就好像本该如此。
手机里放着的是他们在乔鹤行生日那天,一起看的老电影的片尾曲。
温柔沙哑的女声唱道,“若能与你执手,谁又怕天地无常。”
郁辞微微地阖上眼,窗帘后投来的热度让他也有些昏昏欲睡,可他舍不得睡。
他知道他当不了与乔鹤行执手一生的那个人,可他和乔鹤行只剩下这么一个暑假的好时光了。
一旦开学,他搬出平山路,他们就又是桥归桥,路归路。
他自私地,贪婪地在心里请求。
他希望在海边的这个星期可以无限地长下去。
载着他和乔鹤行的这辆大巴,可以一直都在路上,永远没有停站的那一刻。
第23章 大床
他们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近年新开发的一个海边小镇,虽然夏天是旅游的高峰期,但是乔鹤行他们来的比较早,还没有到最忙碌的那几天。
从车上下来就能看见一片干净的海,是透明的蓝色,街道都不算宽,但是很干净,路两边的小房子有不少是彩色的,爬着绿意葱茏的爬山虎,知了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这天气分明是炎热的,但站在高点往下看,竟然有种安静感。
郁辞在街道上站了一会儿,阳光很烫,但海风吹在脸上很是舒服,他明明见过许多比这更漂亮的海岸与建筑,可是却像是第一次来海边一样,忍不住对着乔鹤行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乔鹤行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温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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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子佟订的是一个酒店别墅,他们一行九个人,正好能塞满一个别墅。
钱子佟领了钥匙之后,就开始分配房间。
两对情侣自然是住在一起的,那对兄弟也是要一间的,而剩下的女生肯定得独立一间。
最后一间房,就分配给乔鹤行和郁辞。
郁辞看着那只剩下一把的钥匙,心里满是迟疑。
可是乔鹤行却像是没察觉到哪里不对,自然而然接过了钥匙,又自然而然拎起了郁辞的行李,说,“上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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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鹤行和郁辞的房间在二楼,楼梯是木质的。
房间的环境很好,乔鹤行和郁辞分到的这间似乎是最好的一个,不仅有一个浴室,还有一个私人温泉,推开窗就能看见海,外头还带着一个阳台,可以坐在那里喝茶聊天。
但是郁辞一走进去,心头就猛地一沉。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的大床。
他尴尬地发现,那个半露天的温泉和屋内也是没有格挡的,从屋子里能把温泉看得一清二楚。而浴室也只有一层薄薄的帘子,象征性地遮挡了一下。
但乔鹤行像是没发现任何问题,已经在往衣柜里放行李了。
乔鹤行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对郁辞说道,“虽然是一起出来玩,但是大家吃饭什么的都是分开活动的。待会儿我们先去吃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然而郁辞却迟迟没有回答。
乔鹤行回过头去,发现郁辞一脸纠结地看着那张床。
“怎么了?”乔鹤行问道。
郁辞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学长,我们能不能换一个房间,换个两张单人床的。”
他和乔鹤行同住一室,已经是超出他的预料了。
如果再睡到一张床上去……
郁辞心口闷了一闷。
他再是喜欢乔鹤行,也不能真的和自己养父的未婚夫靠得这么近。哪怕只要他和乔鹤行不说,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确实贪恋这个夏日最后的一点温度,想要留下一点有乔鹤行的回忆。
可如果他们真的睡在一起,不仅对不起郁沉言,对他来说,未免也过于残忍了。
乔鹤行什么也不知道,他可能觉得两个男人,又是关系密切的学长学弟睡在一起没什么,可对于郁辞来说,却是与心爱之人相隔咫尺,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我去找钱子佟说一下吧,”郁辞勉强地对乔鹤行笑了一下,“要不我们和哪对情侣换个房间好了。”
然而乔鹤行却拉住了他。
乔鹤行看着郁辞,说道,“不用问了,刚刚钱子佟就说过了,订酒店的时候没细看,这里每个房间都是大床,没有双人间。”
空气里一时安静得过分。
郁辞默默从乔鹤行手里把手臂抽了出来。
外头已经快要接近黄昏了,窗台被夕阳抹上了一层金色,雪白的床单也变成了金色。
郁辞想了会儿,才抬起头对乔鹤行说道,“那我晚上打地铺吧。”
不等乔鹤行询问,他就抢先说道,“学长,我知道你是坦荡的人,但是你和我父亲毕竟有婚约。我和你……”
郁辞说到这里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喉咙口像被什么堵着,把他的声音压在了嗓子里,不能再泄露一分。
可乔鹤行看着他,偏要去问,“你和我什么?”
郁辞咬了下嘴唇,却又不得不回答道,“你和我多少得保持点距离。”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抬头去看乔鹤行的眼睛。
屋子里又沉默了一会儿,乔鹤行问道,“你很介意我和你父亲的婚约吗?我们连订婚仪式都还没举行。”
“这不是我介不介意,是我不得不在意,”郁辞有点悲哀地看着乔鹤行,他知道乔鹤行不能明白他心里这层悲哀。海边,沙滩,旅行,宽大的双人床,推开门就能看见海的房间,这一切都很好。可这不应该属于乔鹤行和他,“你和我父亲有婚约这件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如果我们走得太近,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他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可是乔鹤行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他。
外头的夕阳逐渐下沉,已经只有一点白日的余温了,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乔鹤行的脸色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晦暗不明。
郁辞听见乔鹤行问他,“你到现在才后悔,和我走得太近了吗?”
郁辞呼吸一窒。
他被乔鹤行的这句问话击中了心脏,脸色变得煞白,就像是他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一并摊到了阳光下。
是的,他和乔鹤行早就走得太近了,早就超过了养子与父亲订婚对象的关系。
他明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却又无法挣脱属于乔鹤行的魔法,只能一边强迫自己清醒一边又愈发沉沦。
郁辞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有点可怜地看着乔鹤行,往后退了一步。
他很害怕乔鹤行再说出些什么,把他那层脆弱不堪的伪装一并撕碎。
好在乔鹤行看了他两眼,没再说话了,转过身去,继续摆放已经很整齐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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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七点的时候,郁辞和乔鹤行出去吃了晚饭。
这附近有很多有特色的小吃,现在是晚上,白天里还显得安静冷落的街道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路边亮起了灯火,靠近沙滩的地方有许多的小吃和饭店。
乔鹤行好像把刚才房间里那一页翻过去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和郁辞聊天,询问他要吃什么。
可是郁辞走在海风阵阵的小路上,心里总有点不安。
他总觉得乔鹤行刚才是有点生气的,可乔鹤行的脸上又看不出半分,还是平日里那副温和从容的样子。
然而乔鹤行的那句质问一直回旋在他耳边。
像一道惊雷,逼得他从躲藏的地洞里钻出来,认清满目狼藉的事实。
“你要吃点什么?”乔鹤行问他,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快走到路尽头了,“哪家比较合你胃口?”
郁辞根本没心思吃饭,但是看了看身边的乔鹤行,他指了一家有辣菜的。
乔鹤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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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又在街上四处走了走,郁辞和乔鹤行才回了酒店的别墅。
客厅里只有那对兄弟在一起玩游戏,其他几个人都出门了。
进了房间,乔鹤行问郁辞,“你要洗澡吗?如果要,我就先去外面。”
浴室的那层帘子太薄了,郁辞知道乔鹤行是为了顾及他想要避嫌。
郁辞停顿了几秒,说道,“嗯,那我先去洗澡,再出来喊你。”
洗澡的时候,郁辞站在花洒下面,温热的水洒在他皮肤上,他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
水汽不断蒸腾,郁辞的脸上全是水,他没有去擦。
而他的眼睛,慢慢地红了起来。
但他很快又抹了把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直等到自己眼中的红血丝退去,才走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