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99)
这一声, 祝玉寒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回音, 开始他还在研究是不是手机出问题了才发出奇怪杂音, 但当他重新细细思忖这句话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傅怀禹来了。
而且,可能, 就站在自己身后。
因为,他已经顺着带有潮意的风,嗅到了傅怀禹特有的香味。
尽管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觉得自己的确做错了,不然为什么心虚的不敢回头。
就在气氛快要凝固之际,杨队长仿佛身披金光, 手持方天画戟筷, 筷子上还夹了块油晃晃的猪皮,随着杨队长说话的动作一颠一颠。
“小祝,上菜了,赶紧进来吃吧。”
杨队长是个热情人儿,就是没什么眼力劲儿。
祝玉寒认命地回头, 一回头,就见傅怀禹就站在自己身后,脸上表情莫测,总之不是什么好表情就对了。
“你怎么来了。”祝玉寒尴尬挠头,以此来掩饰心虚。
傅怀禹背着手,俨然一副老干部做派:“过来捉奸。”
“幸会幸会,原来是同僚。怎么,最近又有扫黄行动?”杨队长夹着那块猪皮挤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傅怀禹,问道,“这位是?”
这杨队长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吗?
“这位是杨队长,永安县公安局刑侦科的总队长,哦这位我朋友,我市警局原重案组组长,傅怀禹。”
例行公事的介绍,例行公事的握手。
“傅组……傅先生,欢迎来到我们永安县,舟车劳顿了,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点?”
杨队长这么一说,祝玉寒在心中直抽他大耳刮子。
不过想想也不能怨人家,毕竟他又不知道傅怀禹这小心眼的一直跟人家储荣不对付,现在问题就是,储荣还在屋里坐着呢,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一见面,不得打起来啊。
但事实上,祝玉寒实在是有点低估傅怀禹的情商,再者,都是成年人了,倒真不至于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再说,就算傅怀禹要打,储荣也不会同意。
见到储荣,傅怀禹倒未表现出过多情绪,平和的同他打招呼,甚至还略显关心地寒暄,问问最近身体如何,听说之前生了肺炎,有没有好利索之类。
储荣也一一答了,并且始终面带笑意。
尽管两人表面琴瑟和弦,但祝玉寒这格外敏感的却总觉得气氛不对。
比如,像是傅怀禹说的:“小祝一直麻烦你照顾了,他这人暴躁又龟毛,迁就他很辛苦吧,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储荣笑笑,还礼貌的给傅怀禹斟茶:“其实还好,反倒是他一直在迁就我。”
“是么。”傅怀禹冷笑一声。
杨队长看着二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觉得还挺热闹,也跟着加入进去:“龟毛暴躁没发现,不过咱们小祝爱管闲事倒是真的。”
“吃饭吃饭。”祝玉寒终于受不了这种几乎达到冰点的气氛,忙开口转移话题。
“吃饱了咱们还要继续走访当地居民,之前听导游说,那位九十九岁的老人家最近不是要办喜事吗,或许我们可以找她探探情况。”
“你是说那家姓徐的,老太太九十九岁,四世同堂的那位?”杨队长一听,脸色马上变了。
“您认识他?”祝玉寒在心中窃喜,这么轻易就岔开了话题,自己真他娘是个天才。
杨队长连连摆手,脸色铁青:“那家老太太……我说句难听的,就是个老古董,不搭理人,也不爱别人管她的闲事,典型的地主婆做派,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找她,还不如找她重孙子。”
经过杨队长这么一提点,祝玉寒觉得好像是这样。
那老太太不光不搭理人,甚至有些古怪。
“其实他们那一家都怪里怪气,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即便到了这个年代也还是改不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老太太的两个儿媳妇,还都裹着小脚,听闻还是指腹为婚,谁被指给她家也是倒霉。”
“这么夸张吗?”
“是,因为她家在当地也算有点威望,即使是都封建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参不透他们的想法。”祝玉寒撇着嘴摇摇头,一垂眼,就见自己碗中的饭菜已经堆成了小山,傅怀禹依然在那边孜孜不倦地往自己碗中夹菜。
“别夹了,我刚才已经吃不少了,都到这儿了。”说着,祝玉寒指指自己的喉咙。
“你才吃了多少,小鸡的胃都比你的大,再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傅怀禹说着,还毫不客气地将盘中看起来最为肥美的鸡腿夹到了祝玉寒的碗中。
鸡腿在食物塔顶端摇摇欲坠,祝玉寒又不好再夹回去,只好认命地抄起鸡腿机械地往嘴里塞。
好不容易转移了话题,他倒好,一句话又给转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走。”
此话一出,不光傅怀禹,就连祝玉寒都跟着愣了。
这句话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是从储荣嘴里说出来的。
祝玉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傅怀禹,生怕他一怒之下把桌子给掀了。
但事实上,傅怀禹依然只是笑:“储法医,这么不欢迎我?我这凳子还没坐热就要撵我走?”
“我的意思是,你来这边是打算多玩两天么?”
“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走两步就看完了,但无非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又怕小祝队长在外面被某些不法分子盯上,不放心,索性过来看看。”
傅怀禹还在那边气定神闲地饮茶,祝玉寒这边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二位感情不错呀,是在同居?不对不对,是在合租?”杨队长无意间适时打了圆场。
“在谈恋爱。”傅怀禹抬眼,却看向了储荣。
“嗯?”杨队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玩笑,毕竟也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现在就处于一种谁也离不开谁的状态。”傅怀禹放下茶杯,“储法医呢?还一直单身?我真的好奇,什么样的绝色才能入得了您的眼。”
“长相不重要找不到合适的,就先这样吧。”储荣轻笑一声,“并不是谁都像傅组长这么好运,能碰到这么喜欢的人,即使经历了丧亲之痛还依然坚定不移地走在一起。”
“丧亲之痛”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给祝玉寒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觉得储荣是不是故意的,这不像他储荣会说的话,戳人痛处,揭人短板,什么解馋捡什么说,完全不顾里别人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感受。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傅怀禹,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在外人看来,你把你妈气死了,竟然还是选择和“始作俑者”继续在一起,这已经不是不孝的问题了,甚至可以说你这个人就是坏,坏透了。
“家母不幸离世,我这做儿子的自然要为她查明真相,讨回公道,一码归一码,但如果因此让我放弃心爱之人,说实话,我做不到,因为根因本不在此,我说的对不对,储法医。”
这是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就连祝玉寒,也不太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杨队长在此适时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他忙起身:“各位吃好了吧,我去付钱,咱们休息一下,喝点茶润润嗓子,马上出发。”
付了钱,打了招呼,几人沉默地走出这间饭馆。
傅怀禹走在最后面,手里还拖着行李箱,走得不紧不慢。
见杨队长他们还在和储荣就浮尸案讨论下一步调查进展时,祝玉寒悄悄溜到了傅怀禹旁边,伸手抢过行李箱,赔着笑:
“其实你来了我挺开心的。”
傅怀禹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我带你去土楼逛逛吧?”傅怀禹不说话,祝玉寒心都凉了半截,脸上甚至出现了假笑。
傅怀禹还是不说话。
祝玉寒心一横,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悄悄伸出手,拉住傅怀禹的小手。
南方的一月份也不是很冷,空气中还夹在着一丝闷热,但傅怀禹的手却冷得像冰块。
祝玉寒摇了摇他的手,努力勾起嘴角:“不要管别人说什么,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呀。”
这次,傅怀禹终于回握住了祝玉寒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良久,才得到他一个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从鼻子里发出的“嗯”字。
因为对傅怀禹来说,这里人多嘴杂,但是小祝同志还是在众目睽睽下握住了他的手,这样,才使他有勇气继续循着这不堪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下班后和同事吃了点宵夜,抱歉抱歉!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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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靡它(8)
祝玉寒领着傅怀禹来到旅游基地打算先帮他订房间, 可傅怀禹说两个人睡个大床房或者标间就行, 没必要再浪费钱。
祝玉寒支支吾吾半天, 才道:
“可是我现在是和储荣睡一间, 总不能开口把人家撵走吧。”
话音刚落, 房门就被打开了,接着就见储荣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从床底拖出自己的行李箱, 将还晒在阳台的衣服收回来装好。
“刚才我听老板说靠着小溪的那间房空出来了, 一直想住那间房来着, 正好傅组长也来了,我先过去了,有事就去敲我房门。”
听储荣这意思, 仿佛一切的发生都那么恰好的水到渠成,根本不用刻意去改变什么。
傅怀禹没说话,打开行李箱拿出那条已经洗得发白的灰色床单铺在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