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180)
吴言看着时学谦充满惊恐的眸子,她很理解这种情绪,这是重症应激性焦虑症患者的表现之一。一旦触动了那个最让她焦虑的点,她就会表现出无所适从的惊惧,再严重下去,过段时间,可能会引起全身痉挛、癫痫、休克等惊恐症状发作,那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控制了。
吴言只得先安抚她情绪,慢慢给她解释:“一般轻度焦虑才会明显的自我感到有焦虑心理,现在你已经跳过了这个阶段,转为麻木的隐性,所以才更严重,因为一定程度上你会出现自我情绪逃避,而你并未意识到自己在逃避,反而感觉良好。”
就像方才吴言问起时学谦对回忆起最重要的那些人的感觉时一样,她察觉到时学谦在进行一种无意识的情绪逃避,这种逃避是时学谦自己本身感觉不到的,在她的思维层面,的确没有接收到那些不良情绪的信号,她自然会那么答。
也许就是这种高度的自我压迫,使时学谦潜意识过滤掉了一切不好的情绪,让她将自己变成了一台机器。
可是人终究不是机器,自我折磨久了,就会麻木,麻木久了,就会出问题。
“为了整个基地项目研究着想,也为了你个人的身心健康着想。”吴言道:“明天我会再去和钟上将商讨一下,时总工最好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
吴言这样说,说明事情已经不是时学谦单方面能阻止的了,她说:“现在项目进行很要紧,钟上将不会轻易答应你的,吴医生。”
“如果事关项目,我想他也会慎重考虑我的意见的。”吴言道:“时总工不必过于紧张,后期我会配合一些药物来调节你这种一触碰有关工作的事就焦躁的情绪,等你的心理问题缓解了,也就可以正常继续工作了。”
看来是无可挽回了,时学谦长长的叹了口气,再看吴言的时候,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寒意,这位吴医生……实在太厉害也太可怕了。
“吴医生。”时学谦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做临床心理治疗师的……是随时随地都会对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的言行进行分析,然后轻易就看穿一个人的心理吗?”
那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职业了,时学谦默默吐槽。
吴言八成看出来时学谦在想什么,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吴言道:“时总工想听简洁点的答案吗?”
时学谦点点头。
“一般来说,放在以前的话,”吴言微微一笑,“不交钱,不分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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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停职
今天是星期四,时学谦照例六点钟就醒了,按部就班的穿衣洗漱。
她是全基地起的最早的一个,每天都是,不一会儿可以听到远处操场官兵晨练的号子。
时间还很早,没有别的事,时学谦透过窗户瞅着尚且黑黢黢的外面,一边喝一杯热水。
再过一会儿,对面公寓的小黑格窗户透出了亮光,她知道,那是陈三省住处的位置,想来是也起来了,之后的黎明破晓时分,天色一点一点的泛青,附近公寓的其他小黑格窗子也一个一个点亮。
时学谦在心里默默数着这些住户的名字以及他们的顺序,谁起了,哦,谁又起了,和昨天有什么不同……一直数到天光变白,那些灯又一个个熄灭,那是代表同事们陆续出门去食堂吃早饭了,时学谦又挨个数一遍,谁先走,谁后走,谁的灯怎么一直亮着,是不是出门前忘了关灯?
直到再也看不出其他变化,她才慢慢转过身来。
百无聊赖之下,时学谦只得把已经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床铺再收拾一遍,去内室换衣服。
算上今天,她已经被停职一个星期了。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工作着的研究基地,一个被停职的人,还能做些什么事呢?
换衣服的时候,时学谦对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学谦习惯把衣服穿的规规整整的,领线理的一丝不苟,衣摆没有一道多余的褶子,左右鞋带系的一样长短,裤脚刚刚好搭在鞋面上一截。
自从来了这里后,她很少有时间关心这些,但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些几乎不用动脑子的事情。
她很不走心的系着衣服扣子,系到上衣最上面一颗扣眼的时候,却找不到对应的扣子,无意识的反复摸索几下,手指的肌肉记忆才将她怔忡的大脑拉回一点清明,她反应过来,那是前几天惊恐休克发作时,旁人拉扯不住之下,崩掉的扣子。
时学谦停止摸索下去,原地站了一阵,听到有人敲门。看了看表,刚好七点半,她知道这是警卫员小张来给她送早餐。
“时总工,早上好啊。”
小张个子不高,却是个嗓门很大的女兵,才二十岁不到。从两年前开始,她就是专门负责时学谦日常生活的警卫员。基地给每一个研究员都配了一位这样的勤务兵。
因为吴医生说时学谦目前不适宜和众人呆在一起,否则容易刺激她情绪,所以这几天都是小张从食堂打饭上来给时学谦送来。
每天七点半准时敲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两年相处下来,小张知道时学谦更喜欢准时的人。
“谢谢,辛苦你了。”时学谦笑着把饭盒接进来。
小张望望从头到脚穿戴整齐的时学谦,笑道:“时总工又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时学谦笑了笑,也是,其实她不必要起这么早的,“习惯了,改不过来。”她语气平和的回道,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对于暂停时学谦工作这事,钟鸣远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下一轮关键实验马上就开始了,这种关头,项目的总工程师怎么能不工作了?可是他架不住吴言一通有理有据的劝说。
思来想去,钟鸣远不能保证时学谦的状态能否带领大家圆满完成下一次实验,整个项目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进展了!他不能容忍再出任何问题,于是便答应了吴言的请求。
对于停职这件事,吴言作为心理医生更多是从时学谦的身心健康考虑的,而钟鸣远则更多考虑项目的稳定推进。
但无论怎样,最后钟鸣远还是下达了让时学谦暂停工作的命令。
时学谦接到这样的命令无疑是郁闷的,也是无奈的,最关键的,指令上只是说暂停她一切职务,让她好好配合心理治疗,可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复职,这不是要命吗。
一旦停止了机器般一秒不停的工作,时学谦的问题很快就底层浮现出来。
以前的工作压抑了她不良情绪的宣泄,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很多问题,这下突然休息起来,时学谦很快就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和痛苦。
吴言也不是没有料到过这种情况,工作是引发时学谦心理问题积累的导|火|索,但也是她勉强能维持状态稳定的救命稻草,暂停治疗是必须的,可是一旦抽掉了这个支点,时学谦也就很有可能表现出无法适应的强烈反应。
吴言几乎每天都密切关注着时学谦的状态,要求时学谦早中晚三次都去她的心理咨询室接受疏导。
前三天还算正常,可是第四天,时学谦的第一次惊恐发作发生在基地一号食堂。
当时,周围人群络绎不绝的来来往往,互相讨论着各自的工作进展,而她却无所事事,这种冲击让她忽然精神崩溃。
看起来问题比吴言推测的要严重,因此此后她都建议时学谦不要再去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容易刺激到紧张神经的工作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