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273)
乔樟也永远没有再问过她去哪,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问题,因为早已习惯了,而且不再担心害怕什么。
正如时学谦自己说过的,只有绝对有把握的事情她才会给出承诺,而她一旦承诺了什么,也一定会做到。哪怕乔樟不知道时学谦去哪里,做什么,甚至也不知道时学谦什么时候会毫无征兆的走,再毫无征兆的回来,她也一点都不担心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的学谦总是会回到她的身边,回到她们的家的。
往后的日子如温泉一样,汨汨的流逝,不疾不徐,上班,下班,带孩子,休闲,生活.....
新闻上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爆出国防科工领域的新成就,这个世界也依然不紧不慢的运转着,谁也无法准确说出它是朝着更先进还是更落后的方向运转着,但至少,人类自己认为是前者。
"太空长城号”空间站第一次圆满完成星际任务并且在聚变能源转换效率方面取得新突破的时候,国内外的舆论又爆炸了一次,而那次时间点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诺奖颁发。年迈的弗伦克尔教授因为他在原子物理领域的建树再次捧回了诺奖的C位——物理学奖——的奖杯。
在瑞典皇家学院的官方采访中,弗伦克尔被问及奠定原子物理新模型的基础理论时,他欣慰的说了句: “..….关于这一领域的最早突破,还要感谢我多年前的学生时学谦院士,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再有所发现,并建立新的范式....."
“哦,那么,中国的时学谦院士没有继续从事学术发掘,从而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真是一件可惜的事啊。”记者惋惜的说。
“不。”苍老的弗伦克尔忽然严肃:“时学谦没能拿到诺贝尔奖,并不是时学谦的损失,反而是诺奖的损失。这么说才比较合适。”
“......”
在舆论的浪潮下,毫不意外会引起了更多人对时学谦的关注,其中当然也包括一些圈外好奇人士。
时学谦的工作邮箱里每天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邀约信,每次回到京城,她一般会请秘书先处理一遍,滤掉大部分无用的信函,剩下再汇报给她处理。
不过也有些模棱两可的奇葩例外。有一天,秘书刘芳拿着一份新邮件,很难为情的向她汇报,“时院士,今早收到一封挺奇怪的邮件,需要您亲自看一下再决定。”
"挺奇怪?哪里奇怪?”时学谦搅和着咖啡杯里的咖啡,收回朝校园眺望的视线。
“嗯,是这样,有一个作者,希望根据您的故事写一本传记类的小说,请求您提供素材,想预约和您见面。”
“阿?”时学谦也诧异了一下,“哪个作者?”
刘芳的脸色更诡异了,“好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
“这人是谁?”
刘芳一边把邮件信息调出来给她看,一边说:“笔名好像是叫做崔九堂,外号崔九。”
"崔九堂?”时学谦确实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怎么听起来像—家药铺的名字。"
秘书忍俊不禁的说:“您说的是‘九芝堂’吧。”
“唔.....”时学谦喝了口咖啡,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邮件信息时,稍微愣了一下,“这个人......"
照片上的个人简介和资料信息以及那张证件照,把她的回忆慢慢拉到了几十年前,还是上中学的那段时光......
“唉~人比人,气死人,学谦你明天别来了吧,你再学下去,就要羽化而登仙了。”
“我们学谦有学习方法的。”
“年轻人就该追逐梦想嘛。“
“我想成为一个作家。”
“哇!学谦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听了我的梦想但没有笑话我的人。就凭这一点,咱俩是一辈子的交情!”
—辈子的交情.....
时学谦默黑默的笑了笑,她可是想起来这是谁了。
“嗯....…这是我高中同桌。”好脾气的时学谦对秘书说:“见见就见见吧,好多年没见了,老同学,也挺怀念的,她约的什么时间?”
秘书道:“她早上就等在门口了,只等您有空。”
“哦,那就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口就进来一个人,只见这人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美也不丑,手里拿着本采风的笔记本,就这么迈进了物理学院院长办公室,正是崔九。人都说她是个作者,就是写的不咋地,崔九其实也搞物理,物理也搞得不咋地,三流写手,三流物理僧,马马虎虎,浑浑噩噩。她也是没想到,自己随便发了封邮件,竟然就被放进来了。
“老同桌,好久不见啊。”时学谦笑着打招呼。“坐。”
崔九看了看时学谦,感叹道:“时院士也好久不见,上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厉害,还开玩笑说你上辈子怕是个圣人。”她坐下就打开笔记本,放在膝上,“你的故事,有兴趣和我讲讲吗?”
时学谦倒是快忘了这个同桌是来干嘛的,提供素材的事她根本就没考虑,只是单纯觉得老同学好多年不见,有点怀念,见见也无妨而已,于是她道:“唉,这么正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可没有好故事讲,聊聊天罢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啊。“
“你不也没有变。”崔九一笑,“不变才是最难得的。”
时学谦—想,也笑了。
崔九看了看四周,突然道:“唉,这副画真不错啊,还是岁八千的真迹。”
她看到的正是挂在时学谦办公室最显眼─面墙上的那副画。
时学谦目光也落在那幅画上,笑容中就掺进了一丝温情的意味,“嗯,这是我太太送给我的。”
“但,为,君,故。”崔九一字—句的念着上面的题词,“这字也提的好啊。”
“那也是我太太提的。”
说到太太,时学谦就格外高兴起来了,老同学多年不见,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从青葱年少说到丝竹中年,沉浮往事,颇有感慨。
直聊到午饭时间,秘书敲门进来才打断他们,“时院士,您夫人来了,在楼下等您呢。”
“啊?她怎么突然来了。”时学谦站起来。
“说是刚才—直打您电话没人接。”“
“哦。”时学谦朝崔九笑笑,“说话说过头了,没注意。”
崔九见这形势,也站起来,合上本子,“打扰太久了,那咱们下回再聊。”
时学谦─看她那本子,就说:“唉,你还真当小说写啊,我就是随便聊聊,我的工作也比较麻烦,有条令,很多事也不能给你聊,你也不好写啊。“
崔九笑道:“那有什么,我不会编吗?”
时学谦被她说笑了,摇了摇头,又准备说什么,透过窗户却见楼下已经停了辆车,就赶紧撤回了话头,说道:“嗯,咱们下次再聊吧,我先去和太太吃午饭了。"
“好。”崔久点头,“唉不过,刚才秘书进来前的那个问题你还没答我呢。”
“什么?”时学谦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去衣架拿衣服。
“你这画上提的‘但为君故’,那在你的人生里,‘君’是指谁?国家?物理?还是太太?”
一句话没问完,时学谦已经穿好衣服急匆匆的走到了门口,拉开门,根本没听清,来不及和她再说,只见时学谦已经噔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了。
崔九见状,刚也准备走,从窗户上瞥眼见到已经下到楼下正往车跟前走的时学谦。
就在这时,又见那辆车上下来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乔樟,同时车里还下来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约摸八九岁的样子,下车后就静静跟在乔樟身边,小的有三四岁。
那个小一点的孩子一见到时学谦,立刻撒着稚嫩的脚步兴奋的朝她跑去,时学谦的脸上扬起一抹耀眼的笑容,蹲下身来接,一把接住孩子,又高高举起,亲了亲孩子的小脸,然后抱着孩子朝乔樟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