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和小友说话的口吻,想象中一国国师高高在上的架子一点都没有,陆漾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只要不是来抢亲的就好。
她锐利的桃花眼倏尔温和含笑:“国师能来,岂不蓬荜生辉?”
蓬荜生辉?
道贞瞧了瞧四围纵横霸道的财气,再去看陆少主浑身红得发紫的财运,笑着摇头:“少主太过谦了。”
陆地财神,绝非浪得虚名。
两人的对话落到其他人耳里,立时卷起惊涛骇浪——想不到陆家竟然与不周山的国师还有来往?
这倒是冤枉陆漾了。
陆漾活到这般大,也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国师大人。
“贫道此行来,是代一旧友来看望今日成婚的新娘子。”
新娘子?
陆漾放松的心霎时提起来:“国师?”
“陆小财神莫要紧张。”道贞看着她身畔穿红嫁衣的女子:“尘缘已断,崔夫人没法前来,我代她来看看你。”
她扭头催促陆漾:“陆少主,麻烦掀开盖头罢。”
“这……”
“阿漾,我也想见见这位大人。”
桃鸢发了话。
新娘子的盖头唯有她的伴侣才有资格掀开。
她既然允许,陆漾屏住呼吸撩起下垂的盖头,新娘子绝色姿容甫一出来,喜堂满了惊呼。
道贞深深地看了一眼。
“看够了吗?”陆漾看着道贞国师,话却是问桃鸢的。
盖头撩起,桃鸢下意识看向的却是与她同拜堂的陆漾,一身红衣的陆漾,看完陆漾,她不紧不慢地移开视线,去看受人敬仰的国师。
等到桃鸢点头,陆小少主急不可耐地放下盖头,杜绝人们踮着脚尖迫不及待望来的视线。
她醋得不行,然想到国师是跳出红尘的修道之人,这份醋意慢慢落下去。
再去看其他人失落、失望、看不够的神情,陆漾唇角翘起:是了,这么美的鸢姐姐,今晚她有得是时间看!想怎么看怎么看!
“新婚贺礼。”
一块刻着“不周山”字样的玉令送到桃鸢手中。
“你和你母亲,这对眉眼长得最像,万幸你飞起来了。”道贞笑起来给人极为舒适的观感。
良辰已至,陆老夫人请她同坐一席,观看新人婚礼。
这于理不合。
只是在场除了老夫人和国师大人,再没有身份能压得过二位的,于理不合也只能进行下去。
道贞安安稳稳坐在老夫人左手边,青色的道袍与满堂喜气格格不入,可她竟然极为认真,仿佛看着亲女儿出嫁。
不周山山主贴身存放的玉令都能送人,桃鸢的待遇与亲女儿似乎没多少差别。
‘不周玉令’等同陛下尚方宝剑一样的存在,令出可调动不周山一半人手,道贞国师多年不出山,这才出山参加红尘中人的婚事,此举教好多人心生不解。
“一拜天地!”
陆漾与桃鸢躬身敬拜天地神明。
“二拜高堂!”
高堂坐席,一者是陆家定海神海一般的陆老夫人,一者,是信众万千,被李谌以金印册封的一国国师。
桃鸢断亲之后再无亲族,道贞远道而来亲来补上这缺,人群中乔装打扮来观礼的桃氏族人心底骇然,想不通桃鸢哪来的能耐令国师破例?
若早知桃鸢背后站着国师,桃家可会放人?
答案毋庸置疑。
陆漾瞧着坐在高位的道贞国师,满头雾水,得到祖母准允的提示,她躬身下拜。
桃鸢心思浮动,捏着那枚玉令,同她的小妻子一并行礼。
极为登对的一对新人,两人站在一处便赏心悦目,道贞静静看着,笑容满面。
随国师一同前来的亲信见之,暗暗叹道:国师许多年没这般开怀了。
“妻妻对拜——”
“送入洞房——”
第42章 结发妻妻
道贞国师的到来固然为婚礼增加许多神秘和疑惑,但婚礼仍然要往后面进行。
陆漾挽着桃鸢手臂亲亲密密地将人送进喜房,喜房的布置是尽欢和老夫人的手笔,一座实打实的金屋。
地砖是金子铺就,床榻也是金子所制,杯是金杯,桌是金桌,沐浴用的浴桶还是金子打造,万幸被衾是上好的天蚕丝织成。
金屋之内藏佳人,烛火摇曳,金砖倒映新人的影,床帐两边卷起,陆漾扶桃鸢安安稳稳坐在床沿:“鸢姐姐,累不累?”
“还好。”
喜房内的婆子们笑着打趣这对新婚妻妻,陆漾脸皮薄,受不住这些婆子们的‘调笑刁难’,轻捏桃鸢指尖:“鸢姐姐,我去去就回,你在房间好好休息。”
她扭头吩咐寒蝉堆雪,想说的话说过一轮,再说下去恐有唠唠叨叨的嫌疑。
她红着脸依依不舍地将注意力从新娘子身上撕下来,走出两步,克制不住回头。
快步返回。
“你饿了可以先吃,不用等我,渴了就让寒蝉为你倒水,我很快就会回来。”
桃鸢嗔她要走不走:“快去罢。”
声音隔着盖头,清清冷冷,又因着满屋的金红和热烈洋溢的喜气,音色落入耳里多了一分其他时候没有的羞嗔,陆漾心里熨帖,想亲她。
碍于左右都有人,她忍了忍,脚步轻快地朝外走。
走忙完,早来享受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才出门,寒蝉噗嗤笑出声:“主子,您看她,多像……”
堆雪踩她脚。
“哎呀,你踩我做什么?”
“踩的就是你。”
寒蝉委屈,想说的话在心坎绕了几饶,到底觉得这话说出来不雅,说姑爷像是缠着娘喝奶的奶娃娃,确实有些过分了。
她又细细思量,冷不防有种何止过分,简直太大逆不道的觉悟,乖乖闭上嘴,不计较堆雪踩她一事。
这场婚礼名义上是妻妻,可不论夫妻还是妻妻,总要有人担那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差事,目前这差事是陆漾在做,再者如今的桃鸢怀有身孕,于情于理不适合与来往的宾客寒暄作陪。
众人纷纷敬酒,想灌醉这位陆地小财神。
道贞人还没走,一个眼神投过来,喝醉喝到放肆的人们头脑得到短暂的清醒,不再缠着陆漾不放。
陆漾酒量好,步子稳稳当当地朝国师大人走去。
道贞看她眼神清明容光焕发,羡慕少年人的风发意气:“你年十八,比鸢儿小了八岁,今日婚成,便是有家室的人,要担当起肩上的责任。”
“是。”
“你去罢。”国师大人笑了笑:“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些人,贫道帮你应付。”
欸?
陆漾愣在那。
前来找茬打算羞一羞陆漾的陆尽欢也愣怔在原地。
国师……为何这般好心?
这还是素来不理会红尘事的不周山山主么?
“速去,莫让她久等。”
道贞一声令下,陆漾朝她举杯,杯中物一饮而尽,她如入水的鱼儿欢畅离席。
她走后,道贞国师果然言出必践,代替陆漾应付满堂宾客。
她身份实在贵重特殊,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冒冒失失,却又看重国师以茶代酒的恩典,是以宾主尽欢颜。
陆老夫人得了讯面上没多少表情。
她与这位年轻的国师说起来有几分交情,只是这交情自认无法请得国师出山参加婚宴。
不周山的历任山主都有一颗闲云野鹤的心,十几年不出山是常有的事。修道之人性情冷僻算不得什么,道贞却是其中的例外。
她很温和。
外热,内冷,对苍生怀有怜悯,也深谙大道无情。
明眼人看得出来,她是为桃鸢来的。
喜宴圆满散去,道贞国师与陆老夫人在月下闲谈,尽欢陪在老夫人身侧,时不时打量这位名声极大的国师,满心的好奇到达无法再保持安静的极限。
她问:“国师真能看破人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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