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卿不依不饶,她要让柏奚看到她的借口多么无力,像是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既然你上网查过,你应该知道我澄清了多少次是谣言。网友不认识我,难道你也不认识我?网上那么多乱拉的cp,捕风捉影,荒谬至极。我们是领证的合法伴侣,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去相信外人?”
“你为什么去参加她的婚礼?”
她能问出这句话,裴宴卿很意外。
柏奚是一个情绪过于内敛的人,偶尔显露也是点到为止,很难想象她会把这种吃醋的话挂在嘴上。
或许觉得最后一刻了,顺从心意不想再顾忌。
她对裴宴卿有那么多的在意,比她自己,比裴宴卿想象的更多,直到今日才敢表露冰山的全貌。她其实小肚鸡肠,也想无理取闹,占有欲那么强,但从没有人给她这个环境。
后来有了裴宴卿,她太在乎她,太怜惜她,于是甘愿自缚手脚,把一部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
“她邀请我了。”
“她邀请你就去?”
“对,怪我。”裴宴卿去握她的手,柔声道,“没有早一点认识你。”
柏奚反应有些迟钝,让她占了好久的便宜,才抽出手道:“……我长得像她。”
裴宴卿意犹未尽,答道:“你在我心里不像任何人。”
“三年前,你和我结婚那天,我问你要什么,你念了一句诗,你还记得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裴宴卿还真记得。
“君是谁?”
“你。”
“你的沧海巫山又是谁?”
“沧海是你,巫山也是你。”
“……”柏奚声音低了些,道,“你不要觉得我没有文化。”
“你当然有文化,你是A大的高材生,轻松保研,通晓英语和西语,德语也会一些,优秀的工程师后备役,祖国的栋梁之才。”
“……”
“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你在我心目中一直很出色,不论你选择做什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
“好,我直接回答你的问题。我当时引用那句诗的时候什么都没想,除了你,还是你。”
“……”
不长的沉默过后,柏奚这次反驳的力度弱了很多:“我说了我不信。”
裴宴卿:“老婆我爱你。”
柏奚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
她捏在薄毯下的手指都在抖,裴宴卿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太过分了,也太……犯规了。
情场没有裁判,没人能把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罚下场,她一次又一次的出手犯规,让柏奚无力招架。
裴宴卿自始至终没有去打开那个文件袋。
她看着柏奚的脸,认真地说:“我不认为一个霍惜君能对我们造成半点威胁,那对我们的婚姻来说是一种侮辱。会让我觉得你我的感情……非常可笑,你同意吗?”
柏奚已经被她说服了,差点脱口而出“同意”。
她的借口脆得像纸,被裴宴卿三言两语化解,她还有表白的杀手锏,杀伤力太大,柏奚无论如何也得放弃霍惜君这个挡箭牌了。
柏奚拿起了那个文件袋,捧在手中,似乎能给予她一些坚定的力量。
柏奚闭了闭眼,良久,道:“婚姻存续期间,我们没有矛盾,这是你以为的。”
“你说有什么问题?”裴宴卿倒要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柏奚睁开眼。
“你的欲望太强了,我满足不了。”
裴宴卿:“……”
她本来想笑这个新的荒谬的理由,但柏奚的神情告诉她,她是认真的,至少比上一个借口的底气足很多。
柏奚真的是这么想的。
裴宴卿眼尾的笑意渐渐消失。
柏奚:“每一次我们见面,第一件事都是上床,如果太久没见,一天一夜也正常,最多的一次你两天没有让我下地,你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愿意厮混这么久,我会不会更想和你说话,而不是一直滚床单。”
柏奚:“去年你从国外看秀回来,顺道到片场来看我,我第二天上午要开工,做完几次以后我先睡了,半夜我觉得不对劲,手上湿湿的。醒过来朦朦胧胧的,你坐在我身边,用我的手在……”
裴宴卿做的时候都没有不好意思,被她说得耳根不住泛起热意。
“你醒着?”
“你叫得那么投入,还喊我的名字,睡着也被吵醒了。”
“……”裴宴卿说,“你不喜欢怎么不早说?”
柏奚抿唇。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作为伴侣,裴宴卿要求的一切她都会配合,她只是……没那么喜欢,裴宴卿又过于喜欢。
柏奚避而不答,道:“还有一次,我杀青回家,主卧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声音,你又在……取悦自己。”
“你不在家我为什么不能取悦自己?”
“问题不、不在这里,你明明从门缝看到我了还继续。”
“哦?难道你没推门进来?”裴宴卿气定神闲,看着年轻女人白净如春的脸慢慢涨红。
“我……我进来了,但是你勾引我的。”
“我就是勾引你,变着法勾引你,知道你几点航班落地,几点进家门,准备好了一切,等着你这只小兔子上钩,狠狠地欺负我。”
女人心怀坦荡地承认。
柏奚慢慢地张大了嘴。
她被带入当时的场景,汗水和热意蚂蚁般爬过全身,理智行将湮灭,磕磕绊绊地说:“可我、我不喜欢。”
那种迷乱和疯狂,潮水止都止不住地往外流,堵不住,蔓延,到处都是。
“那天在床上你不是这么说的。”裴宴卿眉尾轻挑。
“床笫间的话怎么能当真?”
“你现在说的话就能当真了?”
柏奚说不过她,另起一行道:“你总是有太多奇怪的癖好,我不能接受。”
“比如?”
“你买了很多领带,用来绑自己的手,蒙我的眼睛。后来你又用手铐,强迫我说一些不想说的话。我有时候不想那么粗暴地对你,但你的要求我必须听从。”
裴宴卿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抿起来。
谁说只有感情裂痕才叫作分歧?柏奚义正词严的控诉何尝不是对她积怨已久?
柏奚:“你喜欢直入主题,翻来覆去把我弄哭为止,或者让我把你搞哭。我想要循序渐进的温存,我甚至可以不要烟花盛放的那段快乐,只想你一直抱着我,直到我们都睡着。”
在这段关系里,亲密行为反应的底层逻辑是裴宴卿太强势了,柏奚又太迁就她,完全隐藏起自我,直到她们要分开的前一天,柏奚才肯据实相告,并且承认她在这段婚姻里把自己藏起来了。
她并不后悔和裴宴卿的三年,哪怕这三年婚姻关系里她只扮演了裴宴卿妻子的角色,也非常感激。
裴宴卿彻底没有了笑容。
她看到的是柏奚,却又不是完全的柏奚。她们在一起幸福圆满的三年,某种程度上是她的完美想象。
柏奚终于从文件袋里抽出那两张离婚协议书的纸。
上次那份早已粉碎了,这是新打印的一份,墨香还在。
条款没有变,甲乙双方也没有变,对坐的两人一个默然,一个目光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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