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偏头痛(105)
当乌云后闪电又是一声巨雷在众人耳边炸开,怒风号的甲板上终于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船长抬起手,一掌重重劈在了怒风号的船舷上,“噼啪”的木头炸裂声伴随着雷声如同最可怕的哀嚎,男人停止了笑,他的唇角紧抿,薄唇形成了冰冷的直线,大滴的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头发低落——
“麦加尔带着玛格丽特跑了。”他直起腰,不带任何感情地环视了周围所有的人,冷冷地说,“追,哪怕把地中海的海水给我抽干。”
麦加尔跑了?
带着玛格丽特?那个颠倒日夜黑白的女人?
麦加尔带着玛格丽特跑了!!!!
“……我的上帝!”
在凯撒的话音落下的半分钟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包括雷克——没有人敢相信他们听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蚀骨寒冷又异常刺疼,怒风号的水手们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最荒诞的噩梦!
人群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终于找回了一丝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理智,怒风号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连成了一片,如果仔细去听,几乎所有的声音里都带着不可置信,哦,是的,或许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
而就在这时,在层层的人群之后,一个毫无感情的嗓音淡淡响起。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凯撒微微一怔。
水手们往后望去,然后几乎是狼狈地分开出了一条够一个人走过的通道,他们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站在人群之后的黑发年轻人,此时此刻,他也是浑身都是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隔着人群,他就站在怒风号甲板的另一端,面沉如水地跟凯撒遥遥相望。
麦加尔的鞋子里几乎灌满了水,每当他走出一步,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脚踩在冰冷的积水中。
所以也异常的沉重。
“玛格丽特我已经让枝枝带走了……”
当他靠近凯撒,毫不意外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冰冷的温度,那的的确确是要将人冻僵、完全没办法靠近的温度,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瞳眸此时此刻正用陌生的目光盯着他……啊,要怎么形容那样的目光呢?
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这辈子,再也不能指望它沾染上笑意。
“你这辈子……也不要想找到不老泉——”
黑发年轻人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一只大手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伸过来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大得几乎要将他头发拽下来的力度将他拖了过去,麦加尔只感觉脚下在湿润的甲板上打了下滑,然后他踉跄着撞入了男人毫无温度的怀抱,紧接着,双唇上感觉到了冰冷的触感——
凯撒的这一吻带着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准确的说,他们几乎像是一对野兽一样,凭着野兽的本能在互相撕咬——唇舌交替间,黑发年轻人的呼吸都变得不稳,他的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然后猛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唇舌里满满都是血的腥味,不知道是谁先咬破了谁,又究竟是谁混合着唾液将对方的血液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麦加尔握着拳,他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他微微仰着头,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这疯狂的侵略——
直到凯撒将他重重推开。
他脚底打了个滑,然后狠狠地背着地摔在了几米外的甲板上。
被上碰到了破裂的甲板的木屑,那尖锐凸出的木刺将他的背上挂出了一道长而深的血迹。然而他却浑然不知痛一般,目光停留在凯撒的手上,男人手上还插着没有清理掉的木渣,从伤口处低落的血液被雨水冲淡成了粉红色,麦加尔的目光再次游移,在看见凯撒身后破裂开的船舷时,了然地顿了顿,然后微笑起来。
麦加尔狼狈地挣扎了一下,将自己从甲板上拿了起来,他坐在甲板上,一只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然后呸地吐出一口口腔中的血色,嗤嗤地笑着说:“很好嘛,这样就和你的手对称了。”
怒风号上,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的呼吸甚至都下意识地放得很轻很轻。
凯撒站在原地,他垂下眼,盯着甲板上的人那张熟悉的脸看了很久。
最终他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当他第一次没有遵从自己的本能而选择去盲目信任时,偶尔产生小小的疑惑时,他微笑着一笔带过,将所有的疑惑归结于自己的坏脾气和多疑,甚至因此而产生小小的自责。
曾经,他给予了他所有的、全部的、力所能及所能给予的信任。
然后,如今,他那些可笑的、执着的信任,全部喂了狗。
“海象观测员麦加尔,背叛罪,流放。”
第94章
“这是他的帝国,他的权利横扫一切,
哟——呵——
是谁唱起了水手的歌曲。
哟——呵——
响起了人鱼的歌声,
哟——呵——”
人呐,要说起什么玩意儿是命中注定的话,那麦加尔可以非常肯定,打从他第一眼见到圣君号,他就知道了啥叫命中注定——当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小渔夫,在伟大的大狗船长的带领下来到这艘黑黢黢整个儿就阴森森的船只下面仰头看着它的时候,麦加尔就知道,他们今生有缘——当时麦加尔就想,在他结束海盗的生涯之前,估计着肯定要来圣君号上面走一趟。
凯撒当时是怎么介绍的来着?
【无论你有没有信仰,上了这艘船,这就意味着你即将非常接近上帝他老人家。圣君号带你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所以,现在他在这里了——圣君号最底层的牢房里。并且从牢房里居然还有一张桌子这个配置来看,这还是VIP包厢。
大概是给流放罪的倒霉蛋最后的一点儿福利。
流放罪,之前凯撒就跟他科普过。找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岛把犯错的船员往小岛上面一扔,啥也不给,就给一袋淡水,一块面包外加只有一发子弹的火枪。
淡水和面包是用来给被判流放罪的船员苟延残喘一天的。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很可能有船只从这座岛屿路过,这样这名船员将得到救赎,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东西路过的,因为之前都说了,小岛之前的定语是“鸟不拉屎的”。
然后呢,当又渴又饿,心怀希望破灭整个儿变得绝望的时候,好了,就轮到手中那个只有一发子弹的火枪派上用场了。
对准自己的脑门儿,嗙——
“……”
麦加尔伸出一根指头挠了挠鼻子,心想我现在恐怕确实非常接近上帝他老人家。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谁也没能预料到的大雨还没有停下,狂风吹得船只摇摇晃晃,麦加尔蹲在地上,用双手捻起一根被飘进来的雨滴打湿的稻草,叹了口气,很是蛋疼地将它小心翼翼地原地放了回去……如果雨再不停,三十分钟后,他可能就不得不站在水洼里了。
“……没有人知道,那是亡灵的序曲。
来吧,勇敢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来吧,快乐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生命的终结,才是生命的延续……”
怒风号前任海象员悠哉哉地蹲大牢,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海盗歌,从凯撒将他亲手扔来圣君号到摔门离去的整个过程里,他的脸上一直没有多大变化,尽管背上还在哗啦啦地流血,他的却表情很放松,就好像他是来圣君号上秋游似的——
直到船外,透过窗户传来海盗们惊恐的大叫。麦加尔口中的歌声戛然而止,他顿了顿,心中叹了口长气,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牢房里的桌子拖到桌子边,然后他站了上去——双手抓住充满了锈迹的铁栏杆,黑发年轻人眯起晶亮的瞳眸,透过瀑布似的层层暴雨往外看去……
他看见了在黑色海狼的船队旁边,从海面上突兀地冲起一道高高的水柱,那水柱起码有几十米高,所有的海盗都在指着那水柱哇哇大叫,而水柱的上方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很显然,那是一个活着的生物,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地叫着一个名字,那声音就连海浪和雨水的声音都掩盖不住其中的焦急——
麦加尔:“……”
他心很累地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VIP牢房里被多塞进来了一个人。
当枝枝被几个水手乱七八糟地捆绑着塞进牢房里时,麦加尔正呲牙咧嘴地蹲在地上替自己拔出背上插着的木屑,牢房打开时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响,当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时,黑发年轻人却连头都没有回,反而是枝枝,自知理亏地提着脏兮兮的裙子凑了上去,愧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伸手去拉麦加尔的手。
麦加尔被拉得一抖,手上正要拔出的木屑更往里刺入了些。
枝枝:“……对不起啊啊啊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