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如此多骄(106)
“啪啪啪啪……”
“当当当当……”
“咚咚咚咚……”
贺泽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又是一阵爆竹声响起,紧接着锣声鼓声起音而和,中间穿叉着小贩的叫卖声,游人的嬉笑声,还有酒楼戏院里的丝竹之声,种种声音汇成一线,节奏欢快,震耳欲聋。
随着锣鼓声渐近,他一手揽着林煜,一手招呼贺安,三人跟着人群避让到了街角处。还未站定,前方一群身着黄色绸衣的男子顶着头顶的火龙,浩浩荡荡迎面而来,另有几人单独顶着各色“云朵”在火龙身下往返绕行,龙头、龙身、龙尾起起伏伏,火焰一般的巨龙摇首摆尾,不时隐没在云朵间,引来游人阵阵喝彩。
“哇,真漂亮!”贺安的手拍得啪啪作响。
“好看吗?”贺泽俯身在林煜耳边,喷出的热气令后者脖颈发痒。
“好看!”林煜粲然一笑。
等到舞龙队过去,时间已至戌时。“你们俩饿了没?要是饿了我们先去于掌柜那里吃个饭,若是不饿……”
“不饿不饿,吃零嘴儿都吃饱了,我们去猜灯谜!”贺泽话未说完便已被贺安打断。
“我也不饿,小安想猜灯谜,咱们就先去花灯会吧。花灯会也在东街,刚好顺路,回来要是饿了再吃。”林煜开口附和。
“既然这样……那走!”贺泽拍板,三人向着东街而去。一路走走停停,待到了灯会高台的时候,大约已经过了两刻钟。
高台所在原本是座戏园子,占地面积很广,后来戏园没落,戏院老板就常把场地租出来,迄今已有四五个年头了。为了今儿这场灯会,高台上上下下用了上百根竹木,根根竹木起伏错落搭在一起共搭了九层,每根竹木上从高到低依次挂了九、八、七……直到最上头的一盏花灯,大小各异,形态各异,颜色各异,从远处看来,这儿俨然一座灯塔。
纵然逛了这许久,三人见过的花灯已经不少,但是骤见一座这样的灯塔,仍旧忍不住为之惊叹。
“果然还是这儿的漂亮……”贺安望着头顶的荷花灯喃喃自语。
“那当然,这里的花灯都是镇上小贩自己扎了选了最好的几盏送过来的,比小摊上剩下的那些自然要精致。”若不是这样,怕是镇上最大的灯笼铺也建不起这样一座灯塔。
“那,那盏灯会动!”一旁的林煜突然瞪大了眼睛,扯着贺泽的衣袖往最高处的灯盏看。
贺泽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塔尖,入目的只有一盏六页花灯,每一页的绢纸上都描上了精美的图景,花、鸟、鱼、虫乃至人物俱都栩栩如生,大小在这座灯塔中独占鳌头。
想来仅仅是这般,这花灯也并不足以在灯塔中脱颖而出。奇就奇在此刻明明没有风,这盏花灯的每一页却都在飞速旋转,物换景移,原本分割开来的图景立马成了一幅美人起舞图,与花鸟相映成趣,奇哉美哉!
“那……应该是马骑灯吧,蜡烛燃烧产生的热力造成气流,令轮轴转动……”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走马灯,原理与近代燃气机相似,在华夏秦汉时代便已出现,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可见一斑。
那会儿好像是……物理老师?为了让他们弄懂这个还特意拆了一盏走马灯。贺泽隐隐约约有点儿印象。
“马骑灯?”后面的热力气流什么的明显被两人忽视。灯会稍候片刻就会开场,此时灯塔前已经围拢了好些人,听见三人谈话,也下意识地望向了贺泽。
贺泽神色未变,“对,马骑灯,去年的时候京城才出现,没想到今年就传到咱这儿来了。因为第一盏马骑灯上面绘制的是将军骑马狩猎图,灯停马止,马骑灯由此得名。”
这还是去年灯会之后,原身听书院里的几个公子少爷炫耀才知道的。
“骑马狩猎图?”林煜眼里满是好奇。也是,对他而言骑马狩猎可不是比伶人跳舞要有趣多了?
“这个也不错啊!”他的喜好贺泽了如指掌,不过……“若不然改日我也去成衣铺子裁一匹红绸,你穿上跳起来肯定比这好看。”
贺泽声音里隐含期待和笑意。
时下哥儿虽不尚舞,但是富贵人家的哥儿也会学一二当作闺中情趣,因此舞艺在社会风潮中并非是娱人的下九流玩意儿。
不过射箭斗熊的林煜跳舞……隐隐感到一阵拳风袭来,贺泽肩膀一偏,讨好技能瞬间满点,“你听错了,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嗯,就是这样!”
林·女王·煜冷冷哼了一声,一旁的贺安笑得牙不见眼。
约莫觉得自己阿兄的威严还是要维护一下的,贺泽默默转了话题,“这盏马骑灯确实当得上是珍品,灯魁之名也不算埋没了它。不过往年灯魁都是不卖的,只作灯会魁首的奖励,今年应该也是一样,你俩要是喜欢……”
“喜欢喜欢!”贺安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我是想说……”就算喜欢我大概也是赢不了的……
“我也喜欢。”林煜紧接着开口,一字一顿,面无表情。
贺泽:“……”
“阿兄,你看我和林哥都喜欢,待会儿你把它赢下来送给我们?”
贺泽眼神闪了闪:“这个……要不回去我试试看……”
看能不能给你们做一个?
“哟,这是哪里来的田舍奴?还大言不惭地想要赢灯魁,你们说好好笑不好笑?哈哈!”
贺泽话未说完,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道声音刚落,调笑声此起彼伏,讥嘲之意满满。
贺泽脸色一冷,转身回过头去。
冲突
来者一共五人,对贺泽而言,确实称得上“熟人”二字。
毕竟原身在书院时跟着这一群富家少爷混了好几年。
王富成站在最前面提着个鸟笼,一身暗红的鲜衣华服,身后几人穿得不够王富成那么夺人眼球,但也看得出来都是绫罗绸缎,唯有最后一人棉布麻衫,与周围格格不入,看起来倒是贺泽那一头的。
王富成看清了贺泽的脸时,笑声也是一顿,“这不是贺老弟吗?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前段时间还听说你受了重伤,病得快不行了,啧啧,现在看来吉人自有天相,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话未说完,王富成笑声更大,围着贺泽绕了好几圈。距离一近,在彩灯的映照下,他眼下的青黑显得有些骇人,平日里算得上俊朗的容貌也被下拉了数个档次。
贺泽站在那里任这个昔日“老大”打量,目光也移向了王富成身后四人身上,“王兄,赵兄,李兄,钱兄,还有……关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哈哈,今儿可真巧,当初夫子逐你出院的时候,还以为哥几个再难相聚了,你说说你也是,出了事就自己一人扛着,这偷书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不是……”
“咳咳!”见赵斐说得起劲,王富成重重咳了两声,“住口!胡说什么呢!”
赵斐悻悻地闭了嘴,空气一下子静默下来,气氛莫名凝滞。
林煜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小心捏了捏贺泽的手腕。本来他和贺安都被贺泽拦在了身后,此番动作却是让王富成一下子将目光投注到了他身上。
这一看眼睛就移不开了,手里提着的鸟笼子也掉在了地上。笼门摔开,黄头绿色的虎皮鹦鹉翅膀一扑棱,眨眼就飞出了老远。
然而没有人关注它。
因为经常上山的缘故,林煜的衣服经常是短装长裤,今天也不例外,腰上系了腰带,小腿也系了绑腿,偏偏就是这么一身普通山人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愈显其窄腰长腿,勾得人心里发痒,更别提他那向来为人称道的一张精致脸庞了。
且灯下看美人,便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那种朦朦胧胧,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王富成喉咙一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