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22)
于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打发时间的消遣,莫名其妙变成了武术师傅林见羽的洗尘宴。
痛骂安子晏奸诈的许长安,作为武术师傅的开门弟子,不得不拖着“残躯病体”跟了上去。
至于许道宣,当然是理所应当地同去了。
位于皇城西南九市的长乐坊,得天独厚地与曲江池比邻,是附庸风雅的文人,与爱好丝弦的读书人的集聚地。
许长安跟在安子晏和林见羽后头,一行人依次穿过看似清冷寂静的前堂,沿着连接前堂后阁的悬桥往里走一段,一座三层楼高的阁楼便在眼前了。
安子晏用一锭银子,直接打发了门边打着千堆满讨好笑容的管事,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的雅间。
“许三公子好许小公子好,两位公子可是许久不曾来了,香雪海姑娘十分惦记着二位呢。”
说着讨巧话的管事,颇为有眼力劲地拱手给两位财神爷行礼。
许道宣抬手就赏了粒金踝子出去。
轮到许长安时,他摸了摸鼓囊囊的钱袋,摸出了几粒酸桃果糖。
——昨儿他亲兄长听他嫂子说这糖滋味不错,为此特地腾空了他的钱袋,给装了满满一袋子青色果糖。
面对笑容有些僵硬的管事,许长安镇定自若地将果糖放进了他掌心。
“谢二位公子赏!多谢二位公子!”
好歹也是风月场所熬成精的人物,管事在刹那失态后很快恢复了笑脸。
许长安淡淡地应了声,从容不迫地抬步上了二楼。
等转过弯见不到管事人影了,许长安立马伸手抢了许道宣的钱袋,将里头的金踝子倒了一半给自己。
“糖我不要,长安你别给我!”
许道宣跳脚叫道,奈何拦截不成,只好眼睁睁看许长安把圆滚滚的青色果糖匀了一半过来。
袋子里有了钱,仿佛底气都足了不少。
许长安整了整衣襟,紧接着意气风发地踏进了雅间。
而后下一刻,他险些摔了个马大趴。
“哦,孟兄也在呐。”许长安迅速收起了震惊,笑吟吟地拱了拱手。
跟在他后面的许道宣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传说中开花都没有直接成年的孟衔,居然出现在了烟花地?!”
许道宣想着,便把目光投向了佯装无辜的安子晏。
那厢,坐于中间首座的孟衔回了个礼,应道:“许小公子。”
许长安和许道宣同孟衔打过招呼,便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
虽说是听曲儿,但是滴酒不沾是完全不可能的。
香雪海姑娘还未到,安子晏已经拉着许道宣和林见羽两人喝了整整一大坛酒了。
“安子晏今天很不对。”许道宣一面浑水摸鱼地与安子晏划拳,一面凑到许长安耳边小声道。
许长安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连许道宣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傻二楞都看出来了,偏生安子晏自己看不出来。
昨晚临别前,他口不择言约了孟衔长乐坊听曲,原以为孟衔铁定是不会同意的。
那料到在最初的脸色难看过后,孟衔竟然答应了他的邀请。
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作自受的安子晏,苦于见面地方分外不正经,不得已拉上两位朋友一起垫背。
而酒容易让人放松心情。
不由自主便格外紧张的安子晏,硬着头皮要了不少酒。
他原以为以自己划遍牡丹皇城无敌手的名头,撂倒林见羽和许道宣肯定不在话下,哪知道在不许饮禁酒的军中待久了的林见羽,竟然是罕见的个中高手。
加上孟衔在旁,总是难免分神,因而输得最多的,居然是这位昔日的纨绔。
安子晏又输了划拳,他捧起满满一大碗酒,嘴里喊着“愿赌服输”,跟着一口气灌了下去。
许长安心惊胆战地看着他。
依据以往经验,喝了这么多酒的安子晏,到耍酒疯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
安子晏砰地一声扔掉了酒碗,十分粗鲁地用袖子一抹嘴,站起来唾沫横飞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听着耳熟能详的《千字文》,在场除了孟衔以外的人,皆不禁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
说来也是安子晏内心深处的阴影。
他刚学说话的时候,急于求成的安尚书大人就教他背《千字文》。
但是约摸是注定天生不能继承“家业”,安子晏直到五岁开启蒙,依然还是背不会《千字文》。
若要论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生有许长安这个冠着天资聪颖名号的珠玉在前,这就导致了安尚书每在朝堂上见到大司马一次,回家就抽安子晏一顿。
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子晏都视许长安为血海深仇的敌人。
话说远了。
被板子刺激到的安子晏,头悬梁锥刺股,总算是在六岁那年背会了《千字文》。
扬眉吐气的安子晏,却也是在那时落下了一喝醉就容易现原形,脱口而出《千字文》的毛病。
许道宣配合着安子晏的背诵摇头晃脑,他旁边的罪魁祸首林见羽,则聚精会神地假装自己是一株不能动的植物,许长安在犹豫要不要请林见羽打晕安子晏。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唯独除了孟衔。
“坐吧。”
安子晏铿锵有力地背完了《千字文》,孟衔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想让他坐下。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安子晏整个人却如同受了极大的惊吓,噔噔噔地连退三步,把自己退到了墙角里的同时,倏地蹲下身体双手环住膝盖,鸵鸟似的藏起了脑袋。
红晕从他若隐若现的小半张脸颊浮起,顷刻间占据了他露出来的所有皮肤。
目瞪口呆的许长安三人:“……”
唯有孟衔,不知想到了什么,稍稍弯了弯嘴角。
“砰!”
紧闭的门框被人猛地从外头撞破了。
在几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久等不至的香雪海姑娘,忽然被人自外面扔了进来。
第21章 这个三皇子可能病得不轻
长乐坊的琵琶大家香雪海,相貌是一等一的柔美,即使被人十分不怜香惜玉地扔在地上,匍匐之姿亦足够楚楚动人,噙着泪的秋水双眸,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但是在场的几个男人包括许长安,都没有功夫去看她。
他们的目光全凝聚在门口的男人身上了。
开花后首次出现在人前的三皇子薛云深,穿一身绛紫色走金线牡丹花纹的亲王朝服,乌墨长发难得整整齐齐地束在亲王冠里,将眼下一点美人泪痣全然显露出来了。他那双烟雾朦胧似水墨画般的细长眼睛,正因为生气而瞪得有些圆了。
孟衔见到来人,率先起身行礼道:“墨王殿下。”
醉醺醺的安子晏,有模有样地跟着孟衔做动作,嘴里重复道:“墨王殿下。”
许长安等人闻言,纷纷如梦初醒,紧跟着弯腰:“见过殿下。”
面上行着礼,许长安心里头却忍不住琢磨开了。
“怎么一个月不见,三皇子相貌变化这么大?”许长安暗忖道,“完全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以前见他,他脸上肉比道宣还多呢。”
“前后差别如此悬殊,难道他是被掳走后遭到恶徒施肥了吗?”
许长安默默腹诽着,正当思绪顺着奇怪的方向险些一去不复还时,他听到薛云深喊了他的名字。
“许长安,”薛云深强忍住怒气,口吻不善道,“你给我过来。”
起初安子晏着人送来请帖,薛云深并不当回事。
一是忙着封王建府,实在抽不开身,二是相处了近整月,薛云深自认很是了解许长安——许长安根本不是喜欢寻花问柳的风流人物。
相反,他居家贤德得很。
喜好做口味奇怪的点心,脾气好人温柔,虽然有些贪图自己的美丽,但是以他对牡丹爱不释手的性格,将来肯定很喜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