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33)
经过从前皇八子住的明承殿,进去逛了两圈,在后殿歇了会儿凉。
在武场时,李释同他说李砚派人看着他。这一整日,陈恨注意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心中暗笑,要真是有人看犯人似的看着他,那还了得?
回养居殿时,正是傍晚。廊前悬着半边的竹帘子遮阳,日头西斜,阳光照进来,在陈恨面上打了一片阴影。
“皇爷。”陈恨抬起一只手,用衣袖遮住打在面上的阳光,半开玩笑道,“被你锁过一回,奴才知道,能到处闲走是多好的一件事儿。”
李砚不应他,陈恨以为他是觉得做错了事儿,不好意思。
直待用过晚膳,伺候的人都退出去了,殿中只剩他二人时,李砚便架着他的手,就把他往榻上带:“睡了。昨晚你不让抱,朕没睡好,今儿早点睡。”
其实想想也知道,今日李砚陪他在外边闲逛了一天,压下来的奏折不知道有多少,他今晚批折子,不会早睡。
可惜遇上李砚,陈恨的脑子就转的不快,他是在李砚从枕头下摸出银制的脚铐,给他扣上的时候,才想到这一层的。
同昨晚一模一样的一声轻响,陈恨猛地推开他,低头去看。
还是在右脚上,银的,还他娘的轧了花儿。
要说与昨晚上那个有什么不一般,那就是银的不磨脚。
笑话。
陈恨只觉得今儿一整日,自己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谢谢皇爷,什么今儿才知道能到处闲走有多自在,什么他做错了事儿不好意思,全他娘的是笑话。
眼见着陈恨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李砚伸手要抱他:“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什么事情都不长记性?”陈恨拼了命地推开他,厉声道:“李寄书,你混蛋!”
第96章 环扣(5)
风过, 殿中烛火跳了一下,满室光影也都跃了一下,与静下来的瞬间正巧合上了。
陈恨往床榻里边退了退,与李砚拉开距离,对峙着。阴沉沉地盯着李砚瞧了一会儿,轻声道:“李寄书,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李砚朝他招招手,想让他过来。
“原先那镣铐磨脚。”陈恨顿了顿, 一双眼睛都红了,“今日早晨,你是预备给我换一个镣铐。只是回来的时候,你看——呵, 这小傻子还挺高兴的, 哄哄他罢,陪他玩玩儿罢, 放个风儿罢, 晚上再抓回去好了。是这样?”
大抵是这样。
李砚没敢回他的话,只道:“离亭, 你先别生气, 我……”
他一伸手,拉着陈恨脚上挂着的铁链子, 把他给拉过来了:“送你个小玩意儿,你别生气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江南, 等事情了了……”
那个小玩意儿,是个银铃铛。
银闪闪的,晃得陈恨一阵头疼。
李砚把铃铛挂在他的脚上,才挂上去,打了个结儿,陈恨一伸手把它给扯下来了。
镂空的花纹压着皮肤,他紧紧地将铃铛攥在手心,将银片按进血肉中,问道:“同我脚上的镣铐一起打的?”
李砚不语。
陈恨挑了挑眉,再问:“猫儿戴的?我走到哪儿,它就一路响到哪儿,好让你这个养猫的知道我在哪儿是么?”
“……不是。”
陈恨一兜衣摆,靠近了,抓住他的衣领。视线交错时,他唤了一声:“李寄书。”
他原本比李砚矮些,现下他站在榻上,李砚站在地下,他比李砚还高些。
陈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语气镇静,态度坚决:“我同皇爷相与,我在下边,我服软迁就,是因为我喜欢皇爷。不是因为你是皇爷,更不是因为我比皇爷弱。”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陈恨加重了语气,“江南的事儿,我同皇爷谈不拢,皇爷要用权势来压,要用蛮力来压,那皇爷可是大错特错了,皇爷怎么知道这镣铐锁得住我?”
“离亭……”
“今日皇爷锁我——”陈恨抓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明日我折手断脚,爬着也要爬到江南去。”
陈恨怔了怔,回过神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给说出来的。
话说得狠了,一把一把刀子似的,直把拿着刀子的人都捅得鲜血淋漓的。
话出了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李砚抬了抬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脸,很快就收回来了,不敢再碰他。只反问他:“离亭,你好硬气,那你哭什么?”
“我……”陈恨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
李砚苦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按着他的后脑就要亲亲他:“你别生气,只有江南这件事儿谈不
了,永远也谈不了,旁的什么都可以谈。”
陈恨还抓着他的衣领,忽然一松手,往后退了两步。握在手里的铃铛也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叮当响了一阵,滚到了墙角。
陈恨帮他整了整衣襟。
“你走。”理好了衣襟,又不轻不重地把他往外一推。陈恨偏过头,不再看他,有些赌气,又有几分认真,“我不要你。”
从没想过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那句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李砚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用了十足的力气,两只手按着陈恨的肩,一只腿压着他的双脚,把他按在了榻上。
“你再说一遍。”
李砚咬牙切齿地说话,陈恨也是这么回他的。
“我不要你,你走。”
李砚捏住他的下巴:“那你就好好看着,朕是怎么要你的。”
陈恨猛地挣脱,同他打了一架,实实在在的打了一架,一拳一脚都真真切切的打在身上。
不过到底是文人,陈恨试过了太多次在李砚面前挣扎不成,被他死死地压着,只是这回同往常的情形都不一样。
“你敢。”衣裳乱了,脸是被李砚气红的,也是一时之间喘不上气憋红的。
晃然之间,李砚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陈恨颊上一抹红,像新桃上的一抹红。
鬼使神差的,李砚俯下身子去吻他。
唇齿磕碰,疼得厉害,没什么滋味可言,特别是陈恨最后还咬了他一口。
血腥气很浓,口鼻中全是这味道。
将血腥气与陈恨的味道一同咽下,李砚盯着他,舔了舔后牙根。
甜的。就算混着血,那也还是甜的。
放手?他都从前世追到今生来了,上下八百辈子都不能再放手。
陈恨伸长了手,将榻前摆着的长颈花瓶给弄倒了。
地上铺了毯子,花瓶没碎,只在地上滚了两圈。
陈恨看着那花瓶,抿了抿略肿的唇,趁着李砚出神,猛地推开他,扑到地上,一把抓起地上的花瓶,把着花瓶的长颈,狠狠地将花瓶往榻前一砸,砰的一声响。
他活了两辈子,没砸过酒瓶子,没摔过瓷盆子,这是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
“李寄书,你敢!”
李砚说他好硬气,可是陈恨只觉得自己可笑。
颠来倒去就只是喊他的名字,喊一声“你敢”。
等到李砚真的敢了,他却连挣也挣不脱。
手里的半截花瓶一开始是指着李砚的,后来陈恨觉着面上一热,不知道什么东西流进了眼睛里,糊得他看不清楚东西。
他不清楚,李砚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劈掌夺走陈恨手中的半截花瓶,把人揽进怀里,还按住了他的双手——方才陈恨想要揉眼睛。
不等陈恨开口,李砚就哄他道:“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犯糊涂。你别怕,现在眼睛看得清吗?”
陈恨没应,李砚也不再问他,急忙朗声吩咐外边伺候的宫人,找今晚太医院轮值的太医来。
他这么一说,陈恨也才反应过来,碎了的花瓶碴子飞到他的眼睛上了,流在他面上的温温热热的东西,是血。
“没事没事。”再不敢有大动作,李砚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没有扎进眼睛里,在眼睛上边,没事没事。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先让太医给你看看伤口,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不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