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摄政王佛系之后(43)
看着寝殿里已经熄灭的灯火,他看着碗里的肉艰涩的咽着口水,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酥肉以前是西宫常做的一道菜,外甜里咸,肉用小火炖至半熟后,捞起裹上一层鸡蛋,再放进油锅里煎炸,大火煎熟后快速捞出,摆在碗里浇上一层甜汁。
他夹起酥肉放在嘴里大口咀嚼着,一连吃了四五块,肚子里的饥饿感慢慢消退,他渐渐察觉到这肉好像与之前吃的有些异样,肉质的嚼劲很大,却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有点像没煮熟的鱼。
筷子再次伸进去时,好像有什么触碰到了碗底,发出铛啷一声脆响,他看着碗里目光一滞,用筷子把周围的肉片都拨到一边,一块碧绿的暖玉赫然出现在碗底。他用筷子缓缓将玉佩夹了出来,对着月光,一双乌黑的眼瞪渐渐睁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在一旁的皇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仿佛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一刻得以宣泄。
“你父亲的肉好吃吗小贱种?哈哈!如果白君知道你吃了那个马夫的肉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慢慢吃吧,刚才不是吃的很香吗,怎么现在不吃了?你放心,剩下的肉还有很多,你刚才吃下的是你父亲的左腿,明天我再给你吃他的右腿,哈哈哈!”
手里的碗铛啷一声摔得粉碎,那几块剩下的酥肉也淅淅沥沥洒在脚下,他跪在地上,刚才吃进的肉带着酸液争前恐后涌了出来,嚼碎的粉色肉渣吐了满身满地。泪水划过脸颊,整个院子都被他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充斥着。
一旁的小白马蹲在他的身边,低下头小心舔舐着主人的手背。
直到他吐得晕厥过去,一头扎在那滩呕吐物上,皇帝才满意的转身离去。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吃任何肉食,甚至闻到熟肉的味道都会抑制不住翻涌的胃液,他把那块暖玉埋进西宫的墙下,对白君隐瞒了那晚发生的事情。
那是他有生以来对白君隐瞒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
他变得很少睡眠,总是在三更半夜惊醒,每次睁开眼都是泪流满面。他好像又梦到了马夫了。
马夫弯下腰说,想要小马就亲他一口,自己凑过去刚要亲,就发现马夫的左腿缺了一条,再抬头眼前的人就变成了皇帝,端着一碗酥肉凑到他嘴边。
“吃啊,不是吃的很香吗?你父亲的肉很好吃吧,哈哈哈!”
他在一次次的噩梦中惊醒,光着脚抱起床下的小马,紧紧搂在怀里,他总觉得这马身上有跟马夫类似的青草气息。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紧小马流着泪不停道歉,可是无论说多少次,他心中的愧疚都不会减少分毫。
后来索性他每次做噩梦之后便起床去后院练习爬墙,直到东方的日头升起,阳光照亮西宫的每一处角落,他才会躺回床上抱着小马小睡一会。
如此废寝忘食,他的臂力也开始突飞猛进,终于在某日破晓之时,他仅凭借一双手就爬到了宫墙之上。
那也是他第一次居高临下俯视着这里,第一次离自由这么近,好像只要纵身一跃,他就能生出翅膀,从这里振翅飞离。
第36章
那天他当着白君的面爬上了西宫的墙,站在高高的宫墙上,迎着耀眼的阳光振臂高呼,他笑了,白君也笑了,时隔数月,他终于又看到白君脸上露出的笑意。
他高兴直接从墙头跳下,落地时脚下不稳,身形一晃,踉跄几步后栽进白君张开的手臂里。
“白君!”他高兴的抱住白君有些硌手的腰,迫不及待道:“我已经能爬上宫墙了!我们离开这吧!”
白君蹲下身环住他的肩膀,想要抱起孩子,双臂悬在半空抖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放下,改为摸摸他的头:“快了,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了。”
多少个难熬的日夜,都是靠白君的这句话撑过去的,直到那晚皇帝又来西宫,进了寝殿又是一阵激烈的争吵,他在窗外听着,心脏狠跳。
虽然每次皇帝来西宫两人都会大吵一架,大打出手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这次,明显感觉不一样。他觉得必须要跟白君快点离开这。
他回到屋子里收拾东西,脑子里盘算着离开这里的计划,现在他已经能徒手爬上西宫的墙,他可以背着白君翻过去,反正白君那么瘦,背起来也不重,到时候只需要一辆马车他们就能逃出去。
马车?
他转头看着走路还有些打晃的小马崽儿,伸出小手顺了顺它头顶雪白的鬃毛,有些遗憾道:“你啊,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略带叹息,像是说小马,又像是说自己。
第二天一早,他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小马背上,去寝殿打算叫白君起床,他们一起从这逃出去。
然而绕道寝殿前门,他就发现往日冷清的西宫此刻居然站满了宫人,一个个都低头忙着手里的活计,表情僵硬木讷,殿前的石阶上铺满了雪白的绸布。
白色的布?为什么要铺白布,记得前年太后薨时后宫到处挂满了白色纸灯,他们说只有人死才会挂白色的东西,怕亡者头七回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难道这里有人死了?
他上前抓住一个宫人询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铺白布?是有人死了吗?”
被抓住的太监满脸冷汗,眼睛胡乱瞥着周围,支吾半天,“是,是白侍君他,殡天了……”
“殡天……什么是殡天?”他回头看着宫人在殿前挂起的白色挽幛,一脸茫然,仿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就是,死了。”太监一直垂头盯着脚尖,始终不敢看他。
他若有所思:“原来是白侍君死了,可是西宫没有叫白侍君的人啊,为什么要把白布铺在西宫?”
在他的印象里,西宫只有他和白君,至于白侍君,跟白君的名字不一样,所以应该不是一个人。
要不是袖子一直被死死抓着,太监早就溜之大吉了,得亏附近没人看着,不然刚才那番话都够他喝一壶的。
看这位小主子一脸天真的模样,太监轻叹一声:“白侍君不是人名,是封号,跟皇后是一样的,只不过皇后是女,侍君是男。您的生母,就是侍君。”
“……”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望着殿前忙碌的宫人,直到很久才明白,原来是白君死了。
原本最黏着白君的小主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扑到尸体上哭的肝肠寸断,但出乎意料,在白君入棺那日,他消失了整整一天。所有在西宫中忙碌的宫人,都未曾见过他。
生前最得宠的白侍君,死后丧事却办的冷冷清清,简单操办后,立即就把棺材抬进了帝陵。
白侍君留下的孩子,皇帝也没有过继给任何人,本以为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皇子,现在却连个封号都讨不上。
在所有人的议论中,他又出现了,脸上总是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意,走到哪都牵着那匹白色的小马。身上的衣服也全都变成了夜一般的墨黑,一人一马,一黑一白,无论走到哪里都分外醒目。
那日有几个皇子,偷偷跑进西宫,把他拴在殿外的白马薅掉了几绺毛,当晚就被他按在地上,剃光了头发,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几位皇妃跑到皇帝那里去大哭大闹,以前是白侍君受宠,她们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人都死了她们还要忍着不成?
结果此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有人说皇帝到底惦念着与白侍君之间的夫妻之情,不追加封号只是暂时的。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白侍君知道了皇上的秘辛被杀人灭口。虽然白侍君原本身体抱恙,可病情也不会急转直下,突然就到要命的程度。
那日晚,皇帝心血来潮,突然下令将他诏进寝殿。
几年不见,原本稚嫩的身体已经抽条拔节,一身玄色长袍,包裹着纤细修长的身躯,肤白似雪,退去青涩,眉眼间越来越有白君当初的影子。
方才进殿的瞬间,甚至有种又见白君的错觉。
皇帝望着那双含笑的眼,喉结滚动,伸手召唤他到身边来。
他却停在原地,忽然笑着问了一句,开口的瞬间就把皇帝吓了一跳,声音温和悦耳,跟白君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