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摄政王佛系之后(89)
做好事错了吗?
他救人错了吗?
还是他就该见死不救?
他现在既恨恩将仇报的马大夫,也恨识人不清的自己。
苏北凉搭在床沿下的手,一下下用力捶着坚硬的床板发泄着,直到上面砸满了一个个凹陷的坑,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他的拳头才无力的垂下来。
他只是想做一次好人,为什么这么难……
直到他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纸,射落在床榻前的地面上,一抹颀长的黑影被映照出来,将床上的苏北凉严丝合缝的笼罩住。
看着垂在床沿下血迹斑斑的左手,苏缱轻轻握住后,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纤细白皙的手放在他的大手掌上,看着小小一个,好像把玩在手中的物件。
一个多月过去,左手的指甲好不容易长出了一半,又被他糟蹋成这样。
苏缱小心翼翼的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又涂了点创伤药,才把苏北凉的手缓缓放回被子里。
自从那日苏北凉在马车前逃跑后,苏缱就在暗中搜寻他的下落,明明是想放他走的,可是每当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脸时,他就忍不住对自己说,那就再见最后一面。
可是一旦见到,就会像如今这样,再难放开。
苏北凉睡觉习惯靠里,背后还留出很大一块空地,看着消瘦的肩胛骨在背后微微凸起,苏缱心疼的从后面缓缓拥住他。
好在苏北凉今日被那个姓马的给气得睡得比较沉,被他这么抱着也未能察觉到。
在疫区视察这些日,无论处理政务到多晚,他会来这看一眼苏北凉,不过对方也是每日忙着炼药,到很晚都未曾睡下,像今日这样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骨肉相碰,还是第一次。
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苏缱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感,附在苏北凉耳边轻轻叫了声“阿凉”。
没想到已经呼吸沉稳的人突然就喊出了他的名字,惊得苏缱身体一僵,过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苏北凉在说梦话。
看着怀中人不断嗫嚅的唇瓣,苏缱心中渐渐泛起一丝暖意,原来苏北凉心里也是惦念着他的,不然怎会做梦也喊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苏北凉马上就来了一句:“苏缱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都是畜生!做什么好人!好人没好报!以后老子就做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苏缱:“……”
后来苏北凉说梦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骂他的声音几乎响彻整间茅屋,听得苏缱哭笑不得。
好吧,骂也好,至少说明阿凉心里还记得他。
苏缱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也随着他的声音呢喃起来,“是我狼心狗肺,那小畜生现在知道错了,阿凉能不能回宫看看我?……算了,你也不想见我,那就看看瑾儿吧,那孩子长得很像你,性格也像,你见到了肯定会喜欢。你再不回去,他都要被洛星九那个疯子带坏了……”
他抱着苏北凉,说了很多那些年他们夜深人静一起躺在冰棺中,一遍遍对着苏北凉的尸身说过的话,反反复复,一直在他耳畔说了五年,苏北凉从未回应,他却从未间断。
仿佛心中就是有这样一个执念,觉得自己一直说下去,他就能在另一个世界听到,终有一日会苏醒过来。
两人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话渐渐的,怀中人呼吸声又平稳下去,说梦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在认真倾听苏缱的低语,又像是体力不支想要尽快进入梦乡。
苏缱也以为他要睡了,抱着他的手臂渐渐松开,想要帮他掖掖被角,没想到自己的头发忽然被苏北凉一把抓住,顺着那只紧握的手,苏缱对上了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
苏北凉半睡半醒的眨了眨眼,当自己还在梦中。
“苏缱?”
他又朝自己手中紧握的那缕发丝看了看,声音有些绵软道:“你头发怎么都白了?”
记忆中朝气蓬勃的少年,一身耀眼的赤色锦袍,娇艳似火,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眼前之人面容俊朗,却华发满头,被一身玄色长衣压得暮气沉沉。
是他,却又不像他。
苏缱低头看着自己的白发,笑起来,“我老了,皇叔还是这么年轻。”
“才二十几老个屁。”
苏北凉眼皮又开始犯沉,甩开他的头发,打算翻身继续睡。
苏缱却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蹭了蹭,“阿凉,我好想你。回来看看我和孩子好不好?”
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滴在掌心里,苏北凉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这梦……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他一下从把自己的手从苏缱手里挣开,直起身慌忙向后退去,没料到一个用力过猛,后脑勺撞到了支撑围帐的木柱上,顿时两眼一黑缓缓合上眼,扑通一声倒在了被褥上。
“阿凉!”
苏缱紧张的抱起他,却发现苏北凉呼吸渐深,显然是又睡了过去。他弯起眉眼,无奈的吻了吻怀中人的嘴角,“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72章
苏北凉睁开眼刚要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刹那,后脑一阵剧烈的抽痛,他下意识往后一摸,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头怎么这么疼啊?”
他一边揉着头一边回忆着,一张熟悉的面孔缓缓在眼前浮现出来。再联想到昨晚的梦境,一阵寒意沿着脊背疯狂上窜,苏北凉都顾不上头痛了,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四处打量周围。
门锁牢牢的,窗户好好的,地上没有脚印,被褥周围也没发现可疑迹象。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
想到这,苏北凉忍着尴尬,解开自己的外衫和里衣,脱光身体,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一点痕迹都没有。
以那小畜生的揍性,来了就这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明显不可能啊!
难道真是自己做梦了?!
疑神疑鬼的侦察半天,苏北凉也乏了。算了,现在国难当头,光各地上报来的疫情就能堆满整个书案,苏缱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哪还能有那个闲情逸致来骚扰他。
估计是他想多了。
看着外面已经高高升起的日头,他匆忙噎了口干粮,灌了两口缸里的井水,提上竹筐打算继续上山采药,刚推开屋门就看到站在院外的马艾艾和马宝儿。
两个小朋友一人提着一个竹筐,冲着他笑得无比灿烂。
“苏公子!今天我们还去望奎山那边吗?”
“苏哥哥,我筐里有树莓你要吃不?”
苏北凉淡淡扫了一眼,却没跟他们说一句话,提着竹筐从两人间径自穿了过去,撇下一句:“从今以后你们不用再跟我上山了,都回医馆忙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马艾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下来,拉着弟弟的手,追上去叫了好几声苏公子,苏北凉依旧充耳不闻,反而背着竹筐走得更快了。
马艾艾委屈的停下脚步。
马宝儿看着姐姐落寞的神情,仰起小脑袋有些不解:”姐姐,苏哥哥好像生气了,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马艾艾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苏公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想我们跟着吧。”
直到苏北凉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两个孩子才徐徐转身离开。
苏北凉上山后就开始采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忙了一上午,竹筐里才刚见个底。对于草药的判别他显然没有那两个从小长在医馆里的孩子熟悉,采了半天,最终拿出来鉴别,又筛出去好大一堆,四舍五入感觉一上午都白忙活了。
他知道因为马大夫的事迁怒于那两个孩子不对,可是说到底,马大夫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就算自己对他们再好再亲,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而且马大夫既然能拿两个孩子为借口威胁自己,说明在他眼中,自己对那姐弟俩的亲昵程度已经跟亲人无异。
不得不说,他高估了苏北凉的善心,那次自己冒着风险救他一命,是因为自己手里有一百颗药丸,就算少一颗也不会影响全局,可现在自己已经被毒蛇反咬了一口,还会以德报怨,继续帮衬他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