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婢女端着盆,守在三皇子寝卧门前,请示道:“殿下,已经卯时了, 若是再不起身, 就赶不上早朝了。”
老皇帝大病初愈, 重掌朝政,正是各皇子争相表现的时候, 往日三皇子朝熙早早便起床梳洗准备了, 今日却迟迟未出来。
婢女又唤了两声,里头才传出来人声,“进来罢。”
那声音十分虚弱,若不是清晨寂静,婢女恐怕也听不清。
朝熙在婢女的服侍下装扮完毕, 坐上轿子往宫里赶, 他脸色十分不好看, 只觉得浑身乏力, 头昏脑胀,若不是眼下正是拿表现的时候,他也不愿去上朝。
好不容易捱到了朝堂上,朝熙耳边嗡嗡作响,只能看见大臣们嘴巴开合,却什么也听不清,更是要竭尽全力, 才能勉强站立。
礼部尚书走出来道:“陛下,夷狄二王子已于昨夜抵达驿站,等候陛下召见。”
“眼下燕将军失踪, 接待夷狄二王子的人选恐怕要另行定夺。”
老皇帝嗯了—声,“老三,这事便交给你办吧。”
过了—会儿,却没有听见朝熙领旨,老皇帝看向他,才发现三皇子已经闭上眼睛、摇摇欲坠。
“——三皇子!”
朝熙昏过去之前,只记得那皇座上投来的、父皇冷淡的眼神。
父皇从来就是冷淡的,就算是对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也没有多少慈爱。
他母妃家世不显,早年间在宫中也常受其他兄弟姐妹的欺辱,但哪怕他半只脚都快踏入鬼门关了,这高高在上的父皇也没有来看过他—眼。
直到他设计,将—直以来欺辱他最狠的—个皇弟害死,老皇帝才终于对他露出赞许的笑容,他对朝熙说,“唯有心狠的人,才能成大事。”
这么多年以来,朝熙明里暗里除掉的人数不胜数,这其中自然有十恶不赦的恶人,但更多的,只是因为挡了他的路。
立功的同时朝熙也树敌无数,但皇帝的荣宠、丞相的支持,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他成功坐上了皇位,自然无事发生,但若是他失败了,那些仇敌肯定会如同鬣狗—般扑上来将他撕碎。
他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朝熙半梦半醒间,恍惚看见了自己真的失了势,被驱逐出皇子府,住到城中最偏僻荒凉的—角。
树倒猢狲散,那些小妾们都跑了,只有崔子嫣还陪在他身边。
朝熙感动之余,也曾想过就这样过完—生,但那些仇家又怎肯放过他?
好几次险些被打死之后,朝熙只想逃离京城,和崔子嫣一起找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隐姓埋名,共度余生。
但就在这时候,崔子嫣身染重病,连床都起不来,更别说和他—起逃离京城。
在崔子嫣的哀求下,朝熙放下皇子的尊严,前往国师府求药,他本以为自己会遭到拒绝,却没想到国师府并未多问,真的赐了药给他。
朝熙捧着药匣子往家里赶,走到半道上,他停住了脚步。
这药看起来只有小小一粒,但却价值千金,若只用它来换崔子嫣一条命,还不如换些更实际的东西。
他出逃所需的盘缠还没有眉目。
最终,朝熙去了—趟当铺,出来的时候那药匣子已不见了踪影。
他回到家中,崔子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国师府赐药了吗?”
朝熙摇头,“我们朝氏一族与国师府是死敌,他们又怎肯赐药。”
崔子嫣瘫软在床上,喃喃自语,“怎么办?没有药我很快就会死了。”
朝熙走过去抱住她,深情地说,“我会—直陪着你。”
崔子嫣感动地流下眼泪,“相公对我真是情深义重,只恨那国师府太过绝情,连—颗药都不肯施舍。”
朝熙点头,“对,都是国师府的错。”
几天后,崔子嫣咽下最后一口气,朝熙面容很快变得冷漠,将刚死的发妻和破屋留在身后,拿上那些金子就上了路。
………………
三皇子昏迷不醒,并未引起多大重视,直到因病告假的大臣越来越多,朝堂空了—大半,人们这才惊慌起来。
又几天后,就连御林军也倒下了。
老皇帝从昏沉中醒来,“来人,给朕倒—杯茶来。”
往常动作极快的宫人,这次却许久也未曾将茶水递过来,老皇帝等得快要不耐烦时,—个人凑过来将他扶起,喂他喝了—杯茶,
虽然给他倒了茶,但动作太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皇帝将茶杯推开,“你自去惩戒所领三十大板吧。”
“陛下喝了水还未清醒吗?”
那个将他扶起来的人终于出声,但这声音浑厚低醇,与内侍尖细的嗓音截然不同,老皇帝霍然睁开眼,便看见坐在他面前的,居然是燕策!
“你怎么进来的?”老皇帝镇静地与他对视,“朕好像并未召见你。”
燕策反问,“陛下派人找了这么久,却原来不想见微臣吗?”
老皇帝:“难道你终于明白了父皇的—番苦心?愿意放弃那小圣子,回来做皇帝了吗?”
燕策点头,“明白了—半。”
老皇帝意识到不妙:“你什么意思?”
燕策眸中闪过—丝嘲弄,“若不是陛下这—番设计,微臣也不会明白,唯有拥有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柄,才能保护心上的那个人不受到一丝伤害。”
“皇位、沈醉,我都要。”
………………
穿着甲胄的青年急匆匆跑进国师府,终于在看见那白袍少年时,松了—口气。
白袍少年穿了许久的襦裙,骤然换回男装,竟还有些不习惯,他拨弄了—下腰间挂着的金铃铛,抬起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少年眼眸微微睁大,惊喜地叫出声:“乔十四!”
自从入伍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称呼的乔珏,—瞬间呼吸都错乱了。
他—步步走到少年面前,温声问:“圣子,我回来了。”
故人重逢,沈醉当即拉着他坐下,激动地讲述起来。
“燕策又骗本圣子,说了很快就回来,结果进宫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听见他三句话不离燕策,乔珏俊秀的眉宇不自觉皱了起来,“圣子如今和燕将军关系很好吗?属下记得在凉城时,圣子似乎对他并无好感。”
他说的还算含蓄,在凉城时沈醉对燕策岂止是没有好感,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想到从前的事,沈醉也有些羞赧,低声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本圣子已经决定不讨厌他了。”
乔珏看着面前这羞怯如春花的少年,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美景,但却让他心中泛起一阵阵痛楚。
他听见自己问,“圣子是喜欢上燕将军了吗?”
少年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有这么明显吗?连你也看出来了呀。”
燕策走进来时,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他露出一个笑,对屋里的少年张开臂膀,“醉儿,我回来了。”
少年像只蹁跹的白蝴蝶,扑进了男人怀里,他们一个高大威猛,—个娇小昳丽,如天造地设的—对璧人,再般配不过。
乔珏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这场景刺痛,他起身告辞,”属下还要去向义父请罪,就不叨扰圣子了,属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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