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这才回过神来,这么多年习惯性的礼貌让他下意识地作揖道歉“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你了”,并把人给拉了起来。
然而人刚起来他顿时又想起甚至连这习惯性的礼貌他都未曾对妹妹用过,郑成安说过的话和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轮番在他脑中狂轰乱炸,一颗心被轰炸地支离破碎。
他甚至来不及查看被他撞到的人是否有受伤,只低低说了一声“抱歉”就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月白轻轻柔柔唤了一声“公子”他也仿佛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失落离去。
月白刚熟练的摆好姿势展示自己最美的侧面,垂着的眼眸就看见腿边衣袂翩跹,一闪而过。
“公子?”月白又提了提音量,结果那人竟还是头也不回地走。
他微微有些失落,遗憾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个书生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一眨眼的功夫这条路都快走出去了,月白收拾了下心情,打算回家,但眼睛仿佛不受大脑的控制一般不断的往后瞅,结果还没两步他就又撞上了人。
这回是实打实的撞,对面那人分量十足,月白的尾椎骨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像一斧子劈在木柴上,劈得四分五裂一样,月白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他眼前一黑,痛意顺着骨髓爬遍四肢百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啧!哭什么哭?不就撞了你一下吗,能多疼?哭哭啼啼的像我欺负了你似的,”王芳拍拍身上,嫌弃道,“真晦气。”
“你!”月白又痛又气,他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哪有人这么明晃晃的嫌弃过,就算成亲后日子过得不舒心他也没被人这么说过,可他向来是被人护在身后柔柔弱弱的那个,难听话说不出口,因为痛得不停抽噎更是大大影响了发挥。
“行了,别管他了,连清都走得看不见了。”连峰忧愁道。
王芳着急地抬头看,确实,连人影也没了,她顿时急了,往常遇见这么不礼貌的小年轻她肯定会教训一顿,让他们知礼懂节,今天这个人原本也是,瞧他穿的那副样子吧,矫揉做作,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主。
但此时她却没心情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嘴里不干不净的埋怨了几句就对连峰说:“行了,别搁这耽误事了,快走吧,儿子都不知道去哪了。”
连峰有些不高兴地道:“那还不都是你。”
王芳一听这话立马就被引爆了,愤怒地反击道:“怎么就怪我了,难道这事你没有份?还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嘟囔着什么家里没钱了没钱了我才弄的。现在又把事推到我身上,你以为你就干净了吗?”
连峰:“你弄就弄了,对丫头好一点不行吗?要是她刚丢你就把她找回来还会有这事吗?”
“还不都赖她离家出走!老娘这么多年哪里对不住她了,看我回头不治治她。”
“得了吧你,还想不想儿子考上大官了。”
两个人边走边吵,很快就走远了,月白听着他们渐渐变得不甚清晰的话,自己心里复盘了下,很快发现了端倪。
原来方才那个书生是这两个人的儿子啊!
那点突如其来的悸动马上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一捧春风微微吹起了一丝涟漪,但很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要是以前月白才不会管这么多,不管看上什么他总有办法得偿所愿,但现在不同了,自从他成了亲,总算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他也拉拢不了的人了,那就是他的婆婆。
月白现在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他算是悟出了一个道理:这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刚才那个女人对自己撞到的人都那么恶毒,就更别提儿媳了。
那一瞬间的上头冷却,月白甚至还恶意地揣测以后被她看上的儿媳该有多不幸啊!那么清秀的书生以后也是个家庭不睦的主。虽然屁-股还痛得不行,但月白还是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他苦中作乐,幽幽地叹口气,自己慢慢站起来了。
刚站好,他就隐约看见前方又风尘滚滚的跑来一个人,这回他学精了,远远的就喊:“等一下!”
来人虽然一个急刹车,却仍旧差点撞到他,她跑过来带的风让他身子晃了晃,好险被她扶住了。
竟然差点就撞到了人,连翘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月白后怕的摆摆手,“……算了,没事。”
说完他就艰难地抬步往前走,看他吃痛的模样,连翘于心不忍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月白柔柔弱弱,以退为进道。以前每当他说出这样的话,大家就会非常内疚地帮他把所有事情都干了,无论男女。
这次,他也以为是这样。
连翘想了想,确实,她还不知道哥哥跑到哪里去了呢,要是把他送回家,自己就更找不着了,于是,她略不好意思地说:“嗯,那你就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点罢。”
月白:“……?”
连翘一溜烟的跑走了,就像之前那两拨人一样,月白只好慢腾腾的一瘸一拐往前走。好在在这个村里他的魅力还是在的,走了没多久,就有下地回来的村中汉子热情地邀请他坐上他拉的架子车。
月白却没坐上去,他看着车上遗留的不明深色印记和鼻尖萦绕的散不去的臭味,讪讪笑了一下,委婉的拒绝了。
可能是他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吧,接二连三的被人撞到,除了遇见一个拉粪车再没遇见其他别的人,只好忍着委屈和疼慢慢挪回了家。
刚一进家门就发现娘和别人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月白扁扁嘴,把眼里的泪咽了回去,然后习惯性地扬起笑脸:“朱婶子,在和我娘唠嗑呢?”
“呦,小白咋回来了呢?新姑爷呢,没和你一块回来?”朱婶子往他身后看了几眼,没看到人,奇怪地问他。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要不是俩人生气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回来呢。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更加注重自己的颜面,“哎呀,他做生意正忙呢,害怕我自己在家待着无趣,体贴我让我回家陪娘住几日呢。这不,天热了他还带来几匹蚕丝布让娘做衣服呢。”
“蚕丝布可不便宜。”朱婶子咂舌,这月白可真是嫁到了好人家,要吃有吃要穿有穿的,他们乡下人以后可比不了了。
朱婶子瞧着他篮子里微微外漏的一点布色眼馋,酸溜溜道:“新姑爷可真够好的,以后我们是比不了你了,你爹娘可跟着你享福了。”
“行了,不耽误你们娘俩了。”朱婶子眼热,不想再听他炫耀,酸了几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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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九
等人一走, 月白就丧气地板下脸,他娘焦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自己一人回来了?”
作为母亲还是更了解自己孩子一点,刚才小白一回来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登时就没心情和朱婶子八卦了。
月白扁扁嘴:“别提了。娘,快把我扶进去, 我快痛死了。”
尾椎骨还是痛, 月白只好趴在床上, 他娘看他这般模样,黑着脸问:“他打你了?”
“打我倒是没有,他不敢, 这是路上被人撞的。不过娘,我在那个家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月白抽了抽鼻子,本来之前一想到要回家找娘主持公道还哭了好几次呢,结果路上被人撞哭, 哭够了之后,现在简直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八卦一样, 根本没心情哭了。
月白一边咔擦咔嚓的啃着自家种的新鲜黄瓜,一边向母亲倒着苦水。他边说边吃, 等到说完了,一根黄瓜也被他啃完了。
听完后, 他娘道:“嗐, 我当多大点事呢。”
月白道:“这还不大么,我都不想和他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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