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斯骑士的都阵型是为了作战而准备的,然而斯卡让他们摆好阵势的目的是要让稍后的撤退尽量快而有序。无论如何勇猛,这些骑士也不过血肉之躯,连魔剑狂血都被轻易踢飞,梦魇巨狼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更加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甚至自信如斯卡也不认为自己能在两百年后再续的传说之战中插手,当了十几年的族长,尤其是有人一直从旁协助指点,斯卡并不是只会肌肉长到了脑子里的莽夫,只是这种考虑在情况最终恶劣之前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而已。
祭台废墟上的冲天烈焰因为没有可附着的燃烧物,开始出现消减的态势。如众人在开场之前所期望的,今天的庆典活动再过个几十年也不会有人忘记。祭台已毁,所有后续仪式也失去了意义。虽说大河就在不远的地方,不过祭台日后肯定是要重建的,这场火也波及不到其他地方,就不需要特地去取水灭火了。
都折腾了一个晚上,希望结果真如眼下所见,两个老不死都死彻底了——修摩尔·冰山绝对算是值得尊敬的对象,然而斯卡对这位传说中的英雄祖宗总有种不妙的预感。斯卡现在盘算的是去把撒希尔那边的药师找回来,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没有这位第二族长绝对是不行的。
话说药师不会在刚才被吹飞出去了吧?
觉得这一点很有可能的斯卡猛地抬头,迈开大步向撒希尔众人所在之处走去,老子的人好心去给那个疯子看伤,要是让他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光明正大在斗场上清算好了,老子一定不会客气。刚走了两步,斯卡忽然停了下来,脖子咯咯转动,他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哪个混蛋!”
下一刻他的高壮身躯就向后倒去。
被能干的银发骑士扑到地上的药师总算免于被吹飞的命运,不过当他拍掉沙土站起来,抬头向前看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令他非常意外的事情。
这头魔狼什么时候学会飞了,还是倒着飞的……过了一会儿药师的脑子才清醒过来,这完全不是飞行,而是看不见的某种东西把他拖走了!
“斯卡!”
“族长!”
陨铁大剑深深钉入地下,地上剑痕如壑,冰锋被磨去还未来得及新生,受损之后来不及休整的大剑一路和坚硬的土石摩擦几乎发出火花,却完全无法阻止那股莫名而来的力量继续将斯卡拖向遗族众人所在,而后那股力量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眼看就要仰面倒下的斯卡连忙抓牢唯一的东西止住惯性,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不祥的声音。
咔。
终于没有难看地摔倒的斯卡踉跄了一下,低下头,有点呆愣地看着陪伴了他十几年的伴身武器。虽然他知道这段时间他很亏待它,但是就这么地……!
这就断了?过了两百年,我族自铸的刀剑还是不及遗族一半精良啊。
斯卡慢慢地转过身,表情险恶地看向发声者,在一群神情怪异的遗族之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显眼地站在远东术师身边的“那个”。白发白肤,甚至多处破损的铠甲也是雾气凝固一样的白色,只有一双眼睛是清澈而冰冷的浅蓝色,这位在狼族历史上留下许多光彩记录的魔狼面孔看起来相当年轻,线条深刻的五官以人类的标准来说也颇为英俊,只是令斯卡也觉得有点怪异的是,他那只半透明的右手正和远东术师的握在一起。
“时隔久远,遗族的许多技术都已经失传,不过要重铸斯卡族长的剑并不困难。”远东术师说,“如果不介意等待一段时间的话。”
白发蓝眼的狼人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把我的那把给他。
“修摩尔·冰山?”虽然对方的外表很容易辨认出身份,但斯卡还是开口道,“你是亡灵?”
我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留。目测年龄30岁上下的狼人态度平静地说,接着看了一眼斯卡。
相当浓厚的血脉力量,你是我这一支的第几代直系?
“谁记得。”
在修摩尔·冰山之后,斯卡是狼族两百年间内出现的第二位魔狼,同样的冰系天赋,不过期间族谱几次变动,早已没有狼人想去追究什么光荣的血脉之类玩意。
子孙的冷淡对修摩尔完全没有影响,他对远东术师笑了笑,说道:法外之血和直系血脉同时出现,能够得到如此难得的机会,我简直要感谢梦魇了。
远东术师回以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我想,您在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之前,可以先和后代沟通一下。”
斯卡不妙的预感正在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明确——这个白毛的祖宗看起来比他还年轻,而论人品的话,可能比他还要差劲。
远东术师的话让修摩尔露出了一个类似思索的表情,斯卡脖子后面的毛都竖了起来,“不管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都没兴趣!”斯卡的人生信条里绝不逃跑这一条暂时消失了,他转过身,正要大步走开,随即猛地停下来——那种力量又出现了,让他寸步难行。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修摩尔对斯卡点点头,我都已经接受了,你也乐观一点吧。
“谁要乐观啊!”斯卡剧烈挣扎起来,“刚才把什么鬼法阵放到我脚下,把我的力量都吸走的就是你!老子已经被抽干了你还想干什么!”
是男人,就不要轻易说不行的话。修摩尔一脸严肃。
额头青筋跳动的斯卡爆出一句数十米外的比斯骑士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粗口,除了原本就不太对劲的遗族,连狼人们的脸都有点扭曲了起来,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那句话的主语确实是修摩尔·冰山?
这孩子有点骄纵。修摩尔对完全听不懂那句话内涵的云深说道,态度是非常地温和,而斯卡接下去的一连串咒骂变成了呜呜直叫,看来是被禁言了。
为了不浪费宝贵的法外之血,术师,我们还是现在就开始吧。
云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覆在他腕上那只没有实体的手动了起来,继禁言之后全身都被禁锢的斯卡在修摩尔的力量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唯有表情还是自由的狼人瞪向他们的眼神凶狠无比,但修摩尔是在裂隙之战那个残酷时代成名的人物,再狠戾的眼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撒娇而已。只有云深苦笑一下,对他做了一个抱歉的口型。
从左腕上深红色伤口之中流出的殷红血液沿着有些苍白的肌肤流动着,在修摩尔的指引下,云深以血为媒,在眼前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狼人额上用手指慢慢描画出一个纹样。线条简洁而凌厉的纹章代表的意义,只有两百年前的人才知晓。
裂隙魔族塔利西亚,他在杀害我的同伴,将我封禁入这片土地之下时曾经断言,在中洲没有任何一个力量天赋者能够解开他设下的禁制,除非是力量凌驾于他之上的裂隙“贵族”,或者有一种血脉来自所有法则之外,却又能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力量共存……以此为媒,即使我的躯体早已在地下腐朽殆尽,也能够凭借残留的力量再度感受这个世界。
“只是需要借用您后代的躯体?”
这也是无奈之举。修摩尔的手和云深重叠着,在斯卡快要兽化的面孔上划下最后一道曲线,只传达给特定对象的声音里有些不快。我对别人正在使用的容器毫无兴趣,不过在找到更为合适的载体之前,只能暂时将就。
纹章已经绘制完毕,理应现在就把人放开的修摩尔没有松手,视线一直流连在云深的伤口上,在压迫那道伤口的力量离去之后,流血几乎是立即就停止了。
你是个慷慨的人,术师。不过……这些留在外面的珍贵血液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如此说着的狼人垂眼低头,凑近散发着鲜美血香的地方伸出了舌尖,但虚拟的味觉器官感触到的并不是温暖的皮肤,而是刀锋的凛冽寒气。
站在术师身后的黑发青年冷冷地看着修摩尔,他的动作很快,握刀的手也很稳,而这把漂亮的武器也不是只有外表好看而已。虽然这未必真的能伤害到修摩尔,不过连灵魂状态的他也没有发觉这把武器是何时来到面前,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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