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人了,起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明天让小富再给你请几天假吧,反正都要毕业了,也没几节课。”张素娥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将药放在一旁,一边着急忙慌地去帮叶一柏拿衣服。
“早上你阿爹发来电报了,他对你考上外事处的事非常高兴,说让我们今年回杭城过年。”张素娥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高兴非常。
叶一柏的目光落在写着寥寥几语的电报上,脑海里属于小少爷的记忆一幕幕高倍速播放着。
小少爷也叫叶一柏,出生在杭城叶家,父亲叶广言,母亲张素娥,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叶娴。
杭城叶家世代茶商,虽不算什么顶尖的名门大户,但在杭城这块地方,也算是数得上的豪富之家。
特别是封建王朝覆灭后,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被打破,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一下子跌落神坛,而叶家这种有钱的本地士绅反倒成了新当权者们的示好对象。
叶家抓住了这个机遇,积极捐钱捐物投身革命,叶广言多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号召人们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拔除封建残余,特别是他的一篇《放妾论》,认为蓄妾是封建陋习,并从自身做起,坚决拥护一夫一妻制的言论获得了民主人士的一片叫好声。
有钱有名望,小少爷看似一出生就抓了一副好牌,但实际上,他母亲张素娥不过是叶广言《放妾论》里的那个妾,而他这个所谓的叶家长子也在真正叶夫人诞下麟儿后被送到了上海。
“外事处可是代表咱们国家跟洋人打交道的部门,听起来比你父亲在的部门还威风,听说老太太也非常高兴,你看看这块表,你父亲专门托人给你带来的,我出去打听了下,你猜要多少钱?”张素娥拿起斗柜上精美的绒布盒子擦了擦,脸上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至少五百银元!”她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的的手势。
叶一柏的目光扫过写着英文字母的手表包装盒,眼中闪过一丝怅然,“LONGINES”浪琴表,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叶一柏的手上向来不佩戴任何饰品,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个陌生年代看到这串熟悉英文字母时涌起一股子亲切感来。
张素娥误会了叶一柏的眼神,只当他高兴父亲的重视,眼中的心疼和不甘一闪而过。
“柏儿,你放心,你考进了外事处就是个官身,剩下的阿妈会帮你去争,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张素娥好像被什么激发了狠劲,话语里一股子斗志昂扬的气势。
叶一柏:“阿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句阿妈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叫出口,二十岁青年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挺好听。
“柏儿,你放心,你只管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其他的阿妈会去做。”张素娥满脸慈爱和心疼。
还没等叶一柏再开口解释,张素娥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药碗,拿起递到他面前,“好了,先把药喝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叶一柏:……
您打算去做什么?叶一柏看着张素娥“万事有我”、“时刻准备宅斗”的模样,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张素娥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就算他现在开口说不争了,张素娥也会认为这是小孩子一时的气话。
他总不能说,“妈,四年后会打仗,不管你争来什么,四年后一个炮弹就啥都没了。”
“喝啊,凉了就没效果了!”张素娥又把碗往前递了递。
叶大医生的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接过张素娥手里的,闭了闭眼,一口闷了下去。
口里的苦涩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一块饴糖就塞进了他的嘴巴,张素娥正一脸慈爱地对着他笑。
叶一柏一怔,一股子暖意慢慢沁入心底,他的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来,虽然这是一个并不安稳的时代,但是他身体健康不愁吃穿,还有疼爱他的家人,捡来的第二次生命,他还能苛求什么呢。
于是,叶一柏抱着满足和感恩的心情度过了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晚上。
“叶一柏!叶一柏!”第二天天微微亮,半睡半醒之间叶一柏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谁啊,叫魂呢?”自从叶一柏成为梅奥的医生并在专业领域取得一定成就后,他就实现了睡眠自由。
资本主义的医疗制度对医生还是很友好的,特别是梅奥这种鼓励医生进行科研的医院,叶一柏一年放出的手术预约量仅为国内同级别医生的五分之一,而且他一般愿意将手术时间放在下午,因此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熟睡中被叫醒的经历了。
耳边的声音停滞了两秒钟,然后,叶一柏感觉整个世界都晃动了起来!
“叶一柏!再不起来你上课就要迟到了!”
叶一柏猛地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胖胖的圆脸。
沈富。
叶一柏的脑海里跳出这张脸主人的名字,他眨巴眨巴眼睛,慢慢回过神来,哦,是了,他现在在民国,是个还在上学的民国小少爷。
“你收拾收拾,我到外面等你。”沈富说完,哼哧哼哧地往房间外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叶一柏绷着脸从床上坐起来,他本博连读八年,每周80小时外科轮转三年,边科研边临床专科培训五年,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还没清闲两年,居然又要去上学了!!
“叶一柏,快点!”门口又传来沈富的催促声。
他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衣换鞋,拿上书包出了门,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叶一柏突然抬头看向沈富。
沈富?
沈富!
张素娥、叶广言、叶娴、沈富!
《金陵烟华录》?!
第2章 穿书
横跨九十年的时间长河,在民国二十二年的夏天,叶大医生忽然就懂得了后世网民那种“我裂开了”的心情。
因为长期在国外工作,叶一柏闲暇时候就喜欢看华语片,也不仔细看,就电视里放着,听着熟悉的语言自顾自做自己的事,这会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感。
早些年网络还不怎么发达的时候,网内的片子不好找,叶医生来者不拒,什么香江老电影、古早言情连续剧他都不挑,反正他就听个声,图个氛围。
《金陵烟华录》就是他听过的一部片子,听说还是根据民国才女叶芳的回忆录改编的。因为这是他当时能找到的少有的制作精良的完整电视剧,叶一柏无聊的时候还瞅过两眼。
比如叶娴跳江、张素娥跳江、沈富被抓进牢里……
叶一柏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换句话说,算上原主的话,黄浦江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最终归宿???!!!
昨天叶一柏没忍心告诉张素娥,原主的这次落水生病并不是意外,而是原主主动跳下了黄浦江。
昨天下午,小少爷下课后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平日里对他十分器重的老师一脸复杂地递给他一张海报,海报上方画着色彩斑斓的灯牌上写“东方不夜城”,下方则是一个拿着话筒的妍丽女子。
“这是你姐姐吧,一柏啊,外事处对于背景审查是很严格的,他们不会录用背景有争议的人员的。还有……”老师顿了顿,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一抹审视,“人做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为,圣约翰的费用确实高,我看你平时的花销也不小,如果你们家已经需要女人去赚这个钱了,那我觉得你没必要来上这个学校。”
小少爷当时是又惊又羞又恼,他知道姐姐叶娴外出工作贴补家用,但他从来不知道姐姐竟是在舞厅当歌女。
小少爷红着眼睛跑回家问张素娥,在张素娥遮遮掩掩的回答下他才知道,原来叶家每个月给的家用根本支撑不起他在圣约翰的费用,他能过上现在这种衣食无忧的少爷生活完全是姐姐叶娴在舞厅唱歌换来的。
原本以为自己是救世主顶梁柱,家里就靠他靠上外事处才能风风光光地回叶家,才能给母亲姐姐争一口气,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就是个累赘,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姐姐的牺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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