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感谢……”时夜心说到一半,眼皮一抬,轻轻向易怜真身后扫过去。
“没有这个必要。”任无道说。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屋子里出来,正站在易怜真身后。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没什么表示,伸手抓起易怜真的腕子把他带了回去。
易怜真简直谢天谢地,在心里都要感动哭了。
任无道真是个好人。
“我就不该出来问他。”他小声对任无道叨叨。
任无道轻瞥他一眼,不满又无可奈何:“我都说过了。”
“这不是想着三个人更好玩嘛,”易怜真抽了下嘴角,“而且我没想到……”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时夜心不该拒绝才对。
“我们可以随机去掉一部分牌玩,这样我就记不了牌了。”任无道耐心道,“我经历的比你多,时夜心这样的人内心傲慢,除了自己看不起任何人,尽量少接触为好。”
他安慰地对易怜真笑了笑:“你虽然知道时夜心的过往经历,却太年轻太好心。我看人比你准些。”
易怜真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任无道递过来的小半叠木制扑克牌。
他是不如任无道,在去问时夜心之前,他满心以为时夜心会同意的。
现在想来,他和时夜心其实只见过短短两面,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小说。
但小说里,时夜心的确不是这种人,让易怜真写个同人文,文里时夜心也一定会同意他的邀请……虽然在和任无道打牌,易怜真的怪异感却越来越强,始终在他的心头逡巡不去。
任无道以为他得到的是启示,能看到时夜心过去和未来的人生。
但易怜真看的是小说。
小说并不是完全客观的描写,还有大量对主角心理活动的阐述。
就像任无道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易怜真却知道他内心多么渴望与人亲近,时夜心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傲慢。
比起傲慢,他更多的是聪明与冷漠,他不会拒绝高高在上的凌然之感,却喜欢冒险与挑战。
现在就好像是人设ooc了……仿佛之前看的是一本假小说。
易怜真暗中有了决断。
散场后,他没有直接去睡觉,而是给自己壮了壮胆,找上了时夜心。
“你……”易怜真迟疑片刻,“你之前应该用阎罗之耳听到过一些东西,知道我的一些特殊之处吧?”
时夜心正站在二楼走廊上,手肘闲闲撑着栏杆,非常有风度地微笑:“自然。”
易怜真:“我知道你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你有一些好奇,所以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时夜心的笑容扩大了一点,明锐的眸子里瞬间多了些许深意。
易怜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却一点没敢表现出来,只庆幸时夜心表面上永远客客气气,不会让人难堪。
“被忎誩控制奴役了那么多年,”他慢慢道,“你恨他吗?”
时夜心的笑容消失了,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易怜真一会儿,才又轻轻笑出声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易怜真说。
时夜心微笑:“这么试探我,你在怀疑什么?”
易怜真心中的退堂鼓从未打得这么响亮过,他没想到仅仅两句话就被时夜心看出来自己是在试探。
可到了这个境地,他也不敢后退,只能不置可否地继续道:“你不想回答吗?”
声音有些发抖,但应该不碍事。
反正他无敌,时夜心并不能对他做什么。
“怎么可能?”时夜心看起来毫不紧张,他敛了敛微笑,“我只是不想回答罢了——如果你被一个人控制了那么多年,也会痛恨他,永远不想看见他的。”
“如果不是忎誩,”他停了停,“我过得会比现在要好得多的多。”
易怜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但我并不在意,”时夜心扫了他一眼,笑容消失殆尽,语气仍旧有礼,“现在想来,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影响,如果不是神格的限制——我甚至不想杀他。”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时夜心说。
易怜真缓缓摇头:“没有了。”
“那便就这样。”时夜心对他点了点下巴,带着优雅的笑容与易怜真擦肩而过,“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睡吧。”
易怜真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下楼梯的时候腿都有些发抖,推开任无道的门,大步地走进去,在任无道出声前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掌天印。”易怜真说。
任无道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翻手把易怜真带到了掌天印里。
忎誩随时可能过来,此时进入掌天印相当于把时夜心扔下一个人。
但时夜心和忎誩实力相仿,打起来一时半刻决不出胜负,对任无道来说,还是易怜真的话更重要。
易怜真则在乎不了这个了。
一进掌天印,他便直接开口:“这个时夜心,我怀疑他是忎誩。”
“为什么?”任无道问。
为什么……易怜真晃了晃脑袋,还沉浸在刚刚与时夜心的对话之中。
这个时夜心让他觉得反常。
所以他去试探了对方。
虽然之前时夜心用阎罗之耳听到了很多东西,几乎将他们的老底都要揭光。
可对于所谓的“启示”,时夜心知道的是错的——那本就是他编造出来骗任无道的东西。
时夜心只以为他知道的是一切事情的表象,可易怜真知道的是所有事情的全部,知道从头到尾时夜心脑海中的想法。
他清晰地记得,在漫长的时光中,时夜心最初对于忎誩的恨意已经消磨殆尽,只剩下无谓的理智与漠然。
理智地合作,漠然地想要分开。
与被与忎誩分开之前,时夜心对忎誩的态度是:我帮忎誩做事,忎誩帮我升级——我们两清了。
与刚才那个时夜心的话一句也对不上。
因为那不过是忎誩揣测时夜心的心意后,所给出的在情理之中的、他臆造出的答案。
但要怎么跟任无道解释……易怜真抿了抿唇:“直觉吧,我刚刚问了他几句话,总觉得这与我印象中的时夜心不太一样。”
任无道没有追问,只道:“有多少可能?”
易怜真面色凝重:“至少七成吧。”
只是,事情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
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怀疑过,只因为忎誩在最后那刻把阎罗之耳扔进了传送阵吗?
易怜真的心重重地一跳。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对任无道说,“关于阎罗之耳。”
“时夜心的确可能在忎誩的威胁下帮忎誩画一个能将他传送走的传送阵,因为传送阵画起来很简单,忎誩控制他的身体也能完成。”
“但阎罗之耳呢?时夜心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忎誩会带走阎罗之耳。”
“他没有办法阻拦忎誩画传送阵,却有办法阻拦忎誩带走阎罗之耳。”
“忎誩一天只能控制他半个时辰,时夜心完全可以飞到一个时辰远的地方,将阎罗之耳扔下,再去寻找神格。我们在掌天印中待了两个多时辰,对时夜心来说,时间完全赶得上。”
“当然,”易怜真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大段,深吸一口气,“他没有这么做可能有很多原因,比如担心时间不够……”
扑朔迷离,推测不透。
但这无疑将外面的那个“时夜心”是“忎誩”的可能又增加了两成。
“九成概率。”任无道沉声说。
他没有任何怀疑,直接信了易怜真的话。
易怜真则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等待任无道的回应:“而且,外面的时夜心……忎誩,他知道我在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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